而姜浓,这边收了礼,自然是要会点人情世故,感谢一番路央。
逐渐地,两人也不知何时开始有点熟起来,特别是路央得知她公寓还养了一只蜗牛,就突发奇想要去养只绿毛龟。结果没两天又后悔,跟她什么都不忌讳的说:
“小王八寿命比我长,不养了!”
转眼到了月底。
姜浓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来自路央的最新消息,问她:“仙子,我选哪套?”
沥城最奢靡的酒店顶楼套房内,宽敞的客厅中央挂着一件红色晚礼服和金色的,皆是出自大牌,面料极精美,是为了路央这次获得玉兰奖最佳女主角准备的。
而她此刻,裹着件浴巾就坐在了巨大落地窗前。
冷到没有血色的手按在玻璃上,往外盯着立在酒店喷泉内的断臂天使雕像看了许久,也是这座浮华的人世间,尽收眼底。
直到戴霖敲门进来:“我的大明星,那座断臂天使有什么好看的,你每晚都盯着看了整整一个月了,离颁奖典礼还有三个小时,挑好哪件没?”
同时咚的一声。
姜浓那边回了消息,选的是那件红得稠艳的及地晚礼服。
路央今晚异常开心,只是没上浓妆的脸略显憔悴病气,手指猛地将窗帘拉上,起身间,继而也告别了外面耀眼灯光的奢靡城市。
“记得叫化妆师超常发挥让一下,我人生巅峰的时刻必须艳压全场。”
说话间,她光脚踩着地毯走到自家经纪人身侧,微微垂下眼,将情绪藏得不见底一般,低声又说了句:“戴霖、这些年谢谢你啊。”
戴霖去把红色那件取下,不吃这套:
“少说这种煽情的话——领完奖就给老娘宣布退圈,好好去国外治疗,头发掉光也没事,我已经在网上花重金给你买了三百多顶假发,天天换着戴。”
压根没耐心听。
路央面无表情地往化妆室走去。
……
……
姜浓播完午夜新闻,回到清冷的公寓已经是凌晨后了。
她脱下毛呢大衣和围巾搁在沙发一旁,最近到有点儿感冒症状,人也异常困倦,便从抽屉里翻找了一片感冒药,连水都没喝就咽下了。
之后。
姜浓蜷缩着身子睡在白色床上,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灯还没开,她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接起来电。
“姜主播,我是娱乐部的程让——请你务必立刻来一趟新闻中心,播报玉兰奖新晋影后路央离世的消息。”
凌晨三点钟。
姜浓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新闻台。
而这次她直奔的是隔壁娱乐部,刚出电梯,就撞见穿着一身线条笔挺黑西装的程让,显然是在这里久候她,将手中一叠新闻稿递过来同时,开门见山地说:“这是路央自杀前给娱乐部的第一手新闻,她遗言里指名要你来播报,说是迟来的封口费。”
姜浓伸出的手,在空气里被冻得发僵冷:“自杀?”
“领完奖从酒店跳下的,警方已经查证过……”程让话极简,却没有隐瞒与路央私下也有一些浅薄的交情,冬天冷的厉害,他顿了会说:“路央癌晚期。”
姜浓忽然觉得灯光刺眼的厉害,卷翘的眼睫一直在颤。
程让把她往化妆室里带,在这种时候,即便有天大的私情也得搁在一边,语调很冷静道:“别的台已经开始播报抢收视率了,不过手上没有路央的独家遗言,姜主播,还有二十分钟……我在演播厅等你。”
玻璃门被重新关上,室内静到无声。
姜浓侧颜被冷光无情照着,仿佛失去了一丝柔软温度,随着时间争分夺秒的流淌而过,她慢慢地翻开了眼前这叠新闻稿。
最上面的,刺入眼中的便是路央亲笔遗言。
逐字地看完,最后一句是:「我想过一百种死法,与其失去容貌,毫无尊严的躺在医院那张床上病死,我更愿意在所有人都用鲜花掌声奉献给我时——
亲自结束自己那时日不多……璀璨又孤独的生命。」
她的指有些发抖,新闻稿件内滑下了一张照片。
是媒体闻风赶到时,抢拍下的。
美得像是易碎的艺术品般,在寒冷的夜色下,一身红得稠艳的身影如同绽放到极致的火焰玫瑰,被酒店前的断臂天使雕像接住了。
是天使。
接住了活在万众瞩目之下的路央。
离开播,还剩下十分钟倒计时。
姜浓推开玻璃门走出去,一身绸白的衬衫搭配黑色套裙,胸前别着朵白山茶,将她脸衬得没有一丝血丝,几近透明。
远远地,柳思悠就看到了她披麻戴孝般的身影。
待两人在走廊上快擦肩而过时,除了鞋跟在光滑如镜的地上发出细碎轻响,还有那浓艳的唇角勾起冷嘲热讽的笑:“恭喜啊,路央不仅访谈给了你,连独家遗言都大方让你一个新人播报。”
姜浓忽地顿住,表情很冷看着她。
柳思悠才不惧,眼底压着嫉的妒情绪往姜浓胸前的白山茶一扫,压低了声量警告:“山茶开到茶靡之后,必然是凋零的结局……姜浓,你能抢走独家新闻又怎样,还是斗不过我的!”
前方。
程让从演播厅现身,看向站在走廊上的两抹身影,指了指腕表时间。
姜浓站了秒,要过去时,清冷冷的语气才说:“柳思悠,试试。”
……
直到天色露白,新闻中心大楼的灯直到演播厅播报完路央离世的消息,都没熄灭过一盏。
回去的路上。
姜浓没有打出租车,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沿着空旷冷清的街道一路走,直到累了,才不顾形象地,就坐在了枯树旁边。
她内心无端端茫然地望着这雪雾弥漫的世界,几秒沉寂过后,眼尾处瞬间晕染开的一抹浓重的红色,颤抖着睫毛狼狈往下垂,从口袋里拿出了冰冷的手机。
姜浓勇气尽失,不敢看一眼与路央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
不愿去承认,这条鲜活脆弱的生命已经在自己世界消失了。
她继续颤抖着,拨打了季如琢的电话。
在那边接通时。
“如琢,我……”姜浓有很多话想说,却喘不过气地卡在喉咙里,细白的手指去遮住了双眼,泪水犹带一分摇摇欲坠的倔强,沿着她压抑的哭声直直淌下。
直到听见耳边,传来了傅青淮低哑而清晰的嗓音:“姜浓,抬头。”
姜浓湿透的瞳孔划过一抹怔然,没反应是自己拨错电话,却本能地抬起头。
入目的——
是傅青淮身姿挺拔料峭地站在车旁,隔着清寒风雪之下,正遥遥朝她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