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也忍不住抬眼望了他一眼,心里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盼着封岌早日离京。
封岌突然抬眼望过来,与寒酥望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寒酥吓了一跳,飞快地垂下眼。
封岌道:“住不了多久。”
封家大爷在一旁说:“也好。早日把北齐那些混蛋灭了,早日成家立业享清福更好!”
成家这个词戳了封岌一下,让他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寒酥的身上。他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儿子敬的茶,缓声道:“确实该早日灭了北齐早日成家。”
又聊了一会儿,话题绕到了明日去寺庙上香之事。大夫人叮嘱了寒酥几句,让她不要误了时辰。
寒酥应声,她垂下眼睛,望着杯中晃动的水面,心下计划着脱身之法。
傍晚,寒酥正与沈约呈说着明日去寺庙上香之事,封岌突然让长舟过来将沈约呈喊了过去。
封岌今晚有应酬,他让沈约呈相陪。
沈约呈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转头望向寒酥。父亲让他相伴,他欣然往之,只是他才刚成亲,昨天就醉了酒,若今日也不在家……
寒酥心里明镜一样。她微笑着对沈约呈道:“去吧。赫延王在京中时日不长,你能多陪着他尽孝是应该的。”
见寒酥不生气,沈约呈这才松了口气。他跟着长舟走到门口,又突然快步折回来,走到寒酥面前,低声道:“等父亲走了,我一定好好陪着你!”
寒酥望着沈约呈这双真挚的眸子,心下针扎一样难受。
她温笑着点头,将沈约呈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去。
第二天,寒酥跟着赫延王府的女眷出门去寺庙上香祈新岁。
沈约呈将人送到马车旁,亲自放脚凳,然后扶着寒酥登上马车,又嘱咐翠微若下雪了及时给寒酥添衣,依依不舍的样子惹得大娘子封清云掩唇打趣。
沈约呈还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被这么打趣,脸上不由有一点红。他本来还有好些话想对寒酥说,此刻也都把话咽了下去。他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对车夫说:“路上当心。”
他立在赫延王府前,望着马车驶远。
他心里很不舍得。虽然只是分别一天,他现在已经开始犯相思。
沈约呈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寒酥。
暮色四合,沈约呈正一边摆弄着要送给寒酥的步摇,一边等她回家。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没有等到寒酥回家,而是等到了她的死讯。
沈约呈呆滞了许久。
“怎、怎么会……马车怎么会跌落悬崖呢……”沈约呈喃喃自语。他身上穿着喜服,他才刚与寒酥成婚。
一片大红色的赫延王府,一日之间摘去了囍字与红灯笼,一片缟素。
远离赫延王府的郊外一处宅院里,寒酥愁眉不展。
她将其他人引开,千方百计让别人以为她在马车上,再让马车跌落悬崖。同时又拜托沅娘提前在山崖下准备好了尸体。
她的计划很周全,她也确实瞒天过海地“死”了。可是她瞒天过海,没瞒过封岌。
她骑马飞奔逃走时,被长舟和云帆拦了下来,然后被送到了这里。
再见封岌,已是七八日之后的晚上,这一晚是除夕。
寒酥有些惊讶他会在除夕夜过来。
封岌在寒酥对面坐下,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寒酥一杯。
“安心在这里住着。”他说。
寒酥不吭声。
自被带到这里来,她就明白了封岌的打算,不过是养一个外室罢了。她绝不允许自己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即使是战神赫延王的外室。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法脱身,还需从长计议。
“吃饭。”封岌道。
寒酥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与他一起吃年夜饭。
她的乖顺,让封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吃过东西,封岌带着寒酥去了外面,带她看烟花。
寒酥仰头望着于夜幕中绽放的烟花。昙花一现的灿烂之后将自己烧烬,寒酥只觉得悲凉。
夜里,封岌将寒酥推到床榻上时,寒酥并不拒绝,甚至也会抬手攀他的肩背。她顺从得好像认了命。
占据彼此时,封岌垂眼,在柔和的帐中凝望着寒酥,道:“寒酥,我不会让你永远见不得人。等我两年结束战事,必会明媒正娶你。”
寒酥古井无波的眸中浮现了惊讶。不过这抹惊讶很快转瞬即逝,她偏过脸去,望着桌上将要烧烬的烛火。
封岌时不时会来别院。他每次过来时,寒酥都安安静静地相陪,好似回到了曾经赴京路上的帐中。
只不过,她在一个月内逃了八次。
封岌正在朝堂上,忽得了消息,转身大步离席,惹得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虽然寒酥每一次逃走,都被他捉回来,可是他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他握住寒酥的手腕,拉着人进房,用力一拽,寒酥跌跌撞撞地倒在床榻上。她的云鬓散落下来,遮了半边脸。
封岌逼近,他攥着寒酥的衣领,提拎着她,咬牙切齿:“为什么一定要逃?寒酥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没有身份还能逃到哪里去?”
寒酥紧抿唇,不吭声。
封岌怒不可遏,沉声质问:“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封岌以为寒酥还会继续沉默,可她突然开口。她平静地说:“除非我死。”
封岌望着寒酥平静的眉眼,心里突然就慌了。他心里升出巨大的恐慌感,似乎她总有一次能够逃走,他总有一日将会永远失去她。
不,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封岌慢慢眯起眼,深邃的眼里蕴出危险。他用力一扯,扯下了寒酥的衣带,将寒酥的手绑起来,绑在床头柱上。
“那就绑你一辈子。”封岌俯身压过来。
封岌突然从噩梦中惊坐起,他目中惊骇,额有冷汗。
寒酥软声:“嘉屹。”
封岌转过头望向睡在身边的寒酥,他盯着她半辈子那么久,才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封岌突然抬手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寒酥愣住,急忙坐起身,问:“怎么了?”
封岌捡起遗在一旁的寒酥的衣带,递给寒酥,沉声道:“你把我绑起来出出气!”
他居然在梦里对寒酥做那样的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寒酥一脸呆滞地望着他,茫然无措。
封岌又突然抱住寒酥,紧紧箍进怀里。
这个梦,是封岌藏在心里的一丝惧,惧怕与寒酥的错过。
幸好上苍眷顾他,让他们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