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城在感受到宁懿此时的情绪——

通常来讲，被亲生父母忽视、而亲生父母唯一偏爱的儿子还要在她面前拿乔，普通人都会因为不公而生出不快或是压抑。

但是宁懿没有，她一直很平静，甚至有种文明观猴的悠闲。

而这也是辜城一段时间以来的感受。

自从这次新的互换机制发生之后，他们两个人都对彼此的精神世界有了更多了解。辜城发现，宁懿是一个情绪非常稳的人。

她很不容易被别人影响，也很少会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她几乎不主动接收一些负面的能量，传递到他这边的反馈，几乎都是快乐安宁的。

——这样的人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从小就很快乐，没有过忧愁，但这个可能性很低。

要么……就是吃过大苦。

所以对无关紧要的事都已经不在意了。

所以宁懿是在哪里，吃过他不知道的苦吗……

宁懿叼着吸管喝咖啡的侧脸都是满足的笑意。

根本看不出有任何苦难过往。

那个Wander，最近销声匿迹……

可以再查查。

辜城收回视线，屈尊降贵地看了眼宁卓。

“把他调去分公司，不要出现在总部。”

“是！大少！”

能和丁姿玥、蒋林熠这种傻逼纠缠在一起，辜城自动把他划定为傻逼阵营。

离他的宝贝远一点。

……

很快，在嗖嗖的寒风中，就到了年底。

要跨年了！

CMore准备了非常丰富的跨年活动，游戏区、直播区、商城，全都花样百出，流量爆棚，整个就是一个欣欣向荣的样子。

但是欣欣向荣的游戏区始终没有见到wander的身影。

粉丝们纷纷哭嚎——就算不嗑糖，好歹出来露露脸也行啊！

一片哭嚎中，宁懿再次打开万队的对话框。

对方忽然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宁懿捧着手机一笑。

对面还什么消息都没法过来，她就已经把心放下了。

Wander：【11】

Wander：【闭关了一下】

宁懿就知道，他们万队向来是很靠谱的！哪怕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会想尽办法留下讯息给她。

宁懿躺在床上蹬了蹬腿，吐槽他：【你现在还闭什么关啊哥，不要太卷了好吧】

Wander靠着墙，笑了一下。

此时他的身形已经比许久前参加运动会的时候，蓬勃了一大圈。

这段时间的封闭集中训练成果显著，wander低头看一眼自己结实的手臂肌肉和磨出了茧的手心，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就算，某些比较坏的设想真的发生了，他也能保护住要保护的人。

【嗯，不卷了】

【年前出来吃个饭吧】

要多多吃饭啊01。

宁懿眼睛一亮：【好啊！】

跨年这天辜城也要忙一天，等到晚上才有时间呢。

于是宁懿兴冲冲地在CMore的打卡分享里挑了家烤肉店，发给了wander。

辜城就在她旁边，看了眼她的手机。

他们俩的手机都是互看的。

“呵。”他冷笑。

宁懿发完消息，在床上打了个滚，精准滚到他怀里：“老公，你吃醋啦？”

辜城垂眸：“感受到了？”

“没有，”宁懿说，“但我以防万一，问问你。”

辜城听见“以防万一”这个词，又是冷笑一声。

不过他现在的姿态已经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自从宁懿主动亲过他之后，辜城觉得，所有其他人都已经不足为惧。

拦着她不让去，反倒显得他介意。

于是辜大少伸手掐了掐宁懿的脸，“吃饭可以，然后等我晚上去接你。”

一起跨年。

宁懿抬头啵啵：“好哦^3^”

…

等宁懿在烤肉店看到wander的时候，一瞬间有点愣。

他现在这个身形和力量感，要是再加上点物资匮乏营养不良的面色，那几乎和当年差不多。

宁懿叹为观止地坐下来，“哥，你真的很卷。”

Wander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然后再往下落在她指间的戒指上，最后有几分无奈地摇摇头。

你啊你。小01。

“最近开心吗。”他问。

“开心啊。”宁懿低头咔咔地点肉。

Wander点点头，然后这顿饭他们俩吃得又是非常生猛。

万队甚至比之前还猛，到最后宁懿都说：“你闭关的时候是不是没吃饭啊哥。”

万队笑了，“差不多。”

别人跨年夜的饭都多少讲究点仪式感，他们俩只讲究一个饱。

最后宁懿肚子溜圆，在wander起身去结账的时候按住了他。

“这顿我请。”宁懿笑眯眯地说，“——老规矩嘛。”

以前也是这样，每次万队给她一瓶葡萄味的营养液，她就至少会还给他一块糖。

Wander微微一怔，然后靠着椅背笑起来。

有关那几年的一切……

很想你都忘了。又很怕你都忘了。

01。

两个人走出烤肉店时，商业街上已是人潮汹涌。

大家都出来跨年了。

稍远处人少的街边，一辆很难低调的迈巴赫停在那里。

辜城从车上下来，长身玉立，远远看着他们。

“——01。”wander忽然开口。

宁懿转头：“嗯？”

Wander：“你想没想过，把过去的事告诉他。”

宁懿眨巴一下眼睛，思考了一下。

告诉辜城也不是不行，但是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然后担心这个世界也末世了怎么办吧？

但这个世界的标准结局是丁姿玥的娇宠人生，和末世没有关系，所以不会像她原来的那个世界一样突然末日降临。

所以是不是没必要说出来让辜城担忧？他本来思虑就重。

就让她的bking在自己的世界里，做最吊的商业帝王，就挺好。

“应该——不会说叭。”宁懿告诉wander。

这件事只有她和万队知道。

而对面，辜城忽然察觉到，他和宁懿的情绪又在互换了。

他能感受到宁懿在思考什么。

还能感受到……一种无条件的信任感。

宁懿对那个男人，非常信任。

辜城微微眯起眼，看向wander。

这是第一次，两个男人正式隔空对视。

但莫名地，这一次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多敌意。

不知道为什么，辜城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某种……近于托付的意味。

这是这世界上最希望宁懿开心的两个人。

Wander一笑。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01的内心有多么强大。

在末世之前，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后来经历过那样的一切——换任何一个人和她易地而处，或许都早已经崩溃，或者抑郁。

而眼前的这个01，她依然笑得很开心。

他应该相信她。

远处的迈巴赫鸣笛一声。

宁懿缩缩脖子，“哎呀，我得走了队长。”

Wander深深看着她，挥挥手，“好。”

宁懿走了两步又回过来，皱了皱鼻尖：“万队，回头你至少给我个能找到你的地方——还有，有事要跟我说啊！我多靠谱，你知道的。”

Wander笑，最后摸了摸她的头：“知道。”

迈巴赫更响地鸣笛了一声。

宁懿赶紧蹦跶着跑了。

Wander目送她欢快的背影渐行渐远。

所以那些狼狈的岁月，就藏起来吧。

不然——你那些艰难挣扎的时刻，但凡被知道一星半点。

这个世界会有人心疼到死掉吧。

…

宁懿蹦蹦跶跶地回来了。

“好冷好冷啊！”

周总助连忙拉开车门让太太进去，却见辜城抬了抬手。

“我开。”

周总助一愣，然后就体贴地和司机退了出来——

嘿嘿，跨年嘛，情侣夫妻专场。

他们可以下班了。

在下班之前，周总助尽职尽责地问：“需要安排一些活动吗？大少。”

辜城睨他一眼，“就你会是吧。”

周总助嘿嘿嘿地退下了。

“大少、太太，新年快乐，玩得开心！”

宁懿笑眯眯地点头：“好！”

她绕到了前边，趴在窗户上，“我坐副驾呀？”

辜城垂眸看她，“不然呢？我给你当司机。”

说完，给她拉开了车门。

宁懿于是优雅地在副驾上轻置玉臀。

车子开出了这片繁华区，一路向着远处的江边。

宁懿也没问去哪。

辜城也没问他们刚才在聊什么。

他们互换身体到了现在，连情绪都能够共享，已经对彼此非常放心。

辜城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伸过来，和她握着。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

今年的最后一个月夜很温和。

最后辜城把车停在了江边。

这个位置非常巧——

不仅人很少，能看着江上的月亮，还能远望到远处广场上的时钟。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倒计时等候。

宁懿安静地呆了会。

然后就开始不安分了。

没办法，吃太饱了，得消化消化。

辜城察觉到了她要日行一剑的情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往他心口上猛虎掏来的爪子，无奈地说：“你就不能浪漫地待会？”

宁懿顿时不满：“这样不浪漫吗！”

可恶，没有人能否认她的浪漫细菌！没有人！

于是，有很多实力但没什么文化的末世人01试图吟诗：“——天高气爽、阵阵波涛！”

辜城捏着她的手腕松了松，眉梢一扬。

宁懿吟了两个词就卡了。

她冥思苦想了一会：“天高气爽，阵阵波涛。月黑风高——理应掏.裆？”

辜城：“？”

宁懿：“好诗、好诗啊！”

大诗人顿时出手如电、嗖地往下、要让大积极也有个跨年的仪式感。

辜城一个不留神，它就被她握了一下手。

“你——”

宁懿很友好地说：“新的一年，也要积极阳光奋发向上哦！”

辜城：“……”

她很健康地握了握手。

然后突然感觉它质感有点变化。

辜城的表情也在微妙地变化。

而最变化的变化是——

随机互换现在好像又变成宁懿能感受到辜城的情绪了。

这感觉很奇特。

于是她没忍住，又和它友好沟通了两三下。

然后宁懿把自己给友好得脸红了。

她刚想收手，而辜城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已经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带着她，真正地友好交流了一下。

宁懿不说话了。

也憋不出诗了。

听见辜城低哑的声音问，“什么感觉？”

宁懿视线飘忽：“有点那个。”

双倍感受，双倍快乐。

宁懿被他按着手，缩在车座上，听见外边江水的阵阵波涛声。

过了片刻，她抬起头，辜城的吻已经落下来。

于是波涛声中又多了心跳声，呼吸声，多了远方破夜的钟声。

钟声敲过十二下。

这是，新的一年了。

许久后宁懿在昏暗车厢中睁开莹润的眼。

“你什么感觉？”她问辜城。

“我感觉——”他笑了声。

“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