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蝴蝶(她是不是不想我啊?...)(2 / 2)

剑拥明月 山栀子 8471 字 5个月前

鹤紫终究还是战战兢兢地起身出去了,殿门徐徐合拢,风雨之声朦胧许多。

“簌簌。”

梦石走近商绒,在她身边蹲下来,仔细地打量她的神情,却看不出半点儿异样,他将掌中的一样东西递到她眼前:“你看。”

商绒轻抬眼帘,看见他掌心的一只纸蝴蝶。

她立即放下手中撕了半卷的道经,从他手中接来那只纸蝴蝶拆开,其上清峻的字迹被雨水晕湿了一点,但并不难辨认清楚。

梦石捧起来那半卷道经,他心中惊异更甚,他常见她将经卷收拣得整整齐齐,处处仔细地保护,可今夜怎么……

他不由去看那盆中的火光。

“您不用担心我。”

梦石忽然听见她说道。

他抬起头,发觉她今夜似乎是极冷静的,甚至眼眶也没红一下。

“他说中了。”

梦石低声喃喃。

商绒闻声,抬起头看他。

梦石迎上她的视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簌簌,我生怕今夜的事让你难过,怕你再……但折竹公子对我说,你不会。”

商绒的眼睫微动。

“此前我为了能够顺利有个由头让折竹公子入纯灵宫,便设计了闹刺客一事,并将此事扣在了商息苹的头上,商息苹因此与胡贵妃一块儿被禁了足,他虽一直叫屈,但父皇也从没理会过他,所以你母妃不可能凭此便猜出折竹公子的存在,一定是有人透露了消息给荣王府。”

今日凌霜是故意留他在星罗观中下棋,为的便是趁他不在宫中的当口,让荣王妃顺利请旨撤换纯灵宫的侍卫。

但仅凭凌霜从商息苹那儿听来的几句无根无据的冤枉话,荣王妃是绝不可能这般着急去见他父皇的。

所以,一定是荣王府中得了折竹的某些消息。

“除了您与我,还有谁知道他的事?”

商绒回想方才母亲与她说过的话,又思及寝殿后的那片林子里,那个用麻绳编织起来的吊床。

难道……

商绒的神情微变。

“当初与他一道进宫的还有一人,那个从栉风楼出来的第十五,如今折竹公子正要寻他的下落。”

梦石一时也吃不准究竟是不是此人透露的消息。

若是,那么他究竟为何要背叛折竹?

但当下他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只忙着安抚眼前这个小姑娘:“簌簌你放心,他是那么谨慎聪颖的一个人,他在外面实则比在这宫中要安全得多。”

商绒点了点头,片刻,她轻声说:“谢谢您,梦石叔叔。”

她仍习惯性地这样称呼他。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梦石摇头,随即想起方才那不听她命令的宫娥,心内便又有些发沉,可这纯灵宫中的事,如今他已不好插手,他便道:“可有要我替你保管的物件?”

他知道,折竹一向喜欢给她买些好玩儿的东西,但那些不属于宫中的物件一旦被荣王妃发觉,只怕便再也回不到商绒的手中。

商绒闻声,却怔怔地盯着盆中减弱的火光,半晌,她摇头:“没有了。”

梦石这一瞬才终于意识到些什么,他再看那盆中的灰烬,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我常会梦到我们三个人在蜀青的日子,越是梦,就越是想。”

商绒回过头来望着他说:“我会等的。”

梦石敏锐地觉察出她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她明明是那么脆弱敏感的一个小姑娘,可他却从她的声音与神情里感受到了几分坚韧。

殿内寂静片刻,梦石看着手中那残破的半卷道经,他心中是说不清的欣慰:“簌簌。”

“你已不在他们强加于你的‘道’里了。”

道经从他手中落入铜盆,原本势弱的火光逐渐又变得强烈,那光影在他的眼底晃动。

可他自己的道心呢?

梦石压下心中翻沸的复杂心绪,迎向她懵懂的眼,郑重道:“无论如何,我必会让你们得偿所愿。”

梦石走后,鹤紫带着一众宫娥进殿服侍公主洗漱,因秋泓走前有交代荣王妃的命令,鹤紫还想在内殿守着公主安睡,但一向性情温吞的小公主却极为强硬地要她出去。

鹤紫无法,又知自己今日之举已伤了公主的心,她只得领命,但在退出去前,她仍不放心地道:“公主,奴婢就在殿外,您若有事,可千万唤奴婢。”

见公主没有反应,鹤紫只好出去。

内殿里只余一盏灯烛,宽袖自白皙纤细的双臂滑下去,商绒仰躺在床上,盯着捏在手中的那张折痕满布的纸条。

“若是想我,让梦石将纸蝴蝶带给我。”

寥寥一行字,最后也没有落款。

商绒将其重新折回纸蝴蝶的模样,原想起身借着一旁灯烛的火焰烧掉,可是她盯着它好一会儿。

不若,

就再留一晚吧?

下了整夜的暴雨在天将将亮起来时才堪堪收势,清晨的雾浓极了。

在玉京城中某个窄巷中的小院里,姜缨才伸着懒腰从屋中出来,他打着哈欠不经意地歪头,正好撞见那道支起来的窗内,只穿着单薄白衣的少年双手捧着脸,也不知在盯着院中的哪一处。

姜缨一个激灵,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异样,他立即警惕起来,很快回屋抄起放在枕边的剑跑出来:“公子?”

他一边走近,一边审视着藏在湿润雾气里的屋檐。

折竹才回神似的,奇怪地看他。

“……呃。”

姜缨看清他眼睑底下一片倦怠的浅青:“您这是在做什么?”

“梦石还没有消息?”

折竹恹恹的。

姜缨摇头,若是有,此时手底下的人应该也就将消息送过来了。

折竹不理他了。

他仍捧着脸,盯着那道院门,望眼欲穿般,不知疲倦似的,心中一会儿烦恼,一会儿期盼。

隽秀的眉轻皱起来。

她是不是不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