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如今,她睡不睡得着?...)(2 / 2)

剑拥明月 山栀子 8550 字 5个月前

“小十七,你可别忘了……”

第十五摇晃着折扇,瞥一眼倒在地上的第六,话才说一半,便见少年手腕一转,将剑柄递到他眼前。

血珠不断从剑锋滴落下去,少年的嗓音浸润几分醉意,他的一双眼冷冷沉沉:“以我的剑作抵押,如何?”

原本三人还有些疑心这少年是否说话算话,但此时见他竟将自己从不离身的剑都交了出来,他们方才彻底放心,这少年是一定会跟他们回栉风楼了。

第六对楼主过分忠心,忠心到若被他发觉他们这些人藏有什么秘密,他便会想尽办法地挖出来,再告知楼主。

他们早对第六起了杀心,却因第六是楼主心腹而不敢动他,如他这般事无巨细什么都与楼主说的人,于楼主而言便是颗好棋子,即便他牵连进了十一的事中,想来楼主也应该不会要他的命。

若非是十七承诺愿在楼主面前揽下杀第六的责任,他们也不会贸然动手。

第十五总觉得这少年今夜心情似乎极差,此时他凝视少年递来的剑,也迟迟不敢伸手去接:“你这剑柄上的亏,我是吃过的。”

那捉弄人的怪草汁,他还真不想碰第二回。

幽微的光线照见满地狼藉,少年雪白衣袖沾了点点血红,他回过头来,眼底似有轻嘲:

“放心,我很久不用了。”

——

凌霄卫护送公主车驾这一程足足走了三月有余。

商绒在春时离开蜀青,如今再回玉京,便已是盛夏,帘外吹来的风都是炽热的,女婢秋泓在一旁替她打扇,说:“公主,您可有不适?”

秋泓生怕她受了暑气。

商绒不说话,只望着被风吹开的帘外发呆。

这一路来,她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好好吃好好睡,但秋泓却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下来,仿佛又回到她曾走出这座玉京城时那般单薄的,没有一点儿生气的羸弱模样。

秋泓心中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星锦骑马在前,此地距离玉京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他目不斜视地凝视前方,蓦地,发觉前面有一人骑马,慢慢行来。

再近了些,贺星锦认出那青年正是敬阳侯的嫡子赵絮英,他心中思量片刻,回头望了一眼公主的车驾,便一扯缰绳往前迎上去。

“赵世子。”

贺星锦下了马,挡在他面前,颔首道。

“小贺大人,何故拦我?”马背上的青年斯文俊秀,姿仪端正。

“赵世子往何处去?”

贺星锦不答,却问他。

“小贺大人虽在外,想来也应知玉京的风雨变化,”赵絮英苦涩一笑,“我无力改变,又实难面对这物是人非的地方,如今,只想尽快寻个地方避一避。”

他无声洞悉贺星锦的心思,抬起眼来:“你不必担心,我今日特地赶在此时出城,只为与公主说上两句话,仅此而已。”

贺星锦斟酌片刻,回头见公主已掀来马车窗前的帘子,正朝此处看来,他便退开,但在赵絮英骑马路过他身旁时,他忽然道:“赵世子,此事本与公主无关。”

“小贺大人多虑。”

赵絮英闻言,却也没有回头。

商绒认得赵絮英,在宫宴上,她也曾见过他与敬阳侯一同前来,她甚至知道他的小字“知敏”。

知敏,是那个人心中最光风霁月的君子。

他越来越近,商绒握着匕首的掌中满是湿润的汗意。

“赵絮英,拜见明月公主。”

赵絮英下了马,在马车近前一撩衣摆下跪行礼。

“……请起。”商绒张张嘴,嗓音干涩至极。

赵絮英起身,望见窗前的小公主消瘦的一张脸,他先是一怔,随即才又道:“公主可是病了?”

商绒心中太乱,只恍惚摇头。

赵絮英发觉她的不安,于是他的嗓音便不由更柔和些:“臣本不该见公主,毕竟不论是公主您,亦或是臣,一旦相见,只怕都难免会想起她……”

“对不起……”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这小公主忽然道。

“臣之所以来见公主,”赵絮英轻轻摇头,“便是想替她最后见一见您。”

商绒一怔。

“她生前,可与公主说过,她当臣是她一生知己,腹中蛔虫?”赵絮英始终温和地注视着这位明月公主。

商绒点点头,手指紧紧地蜷缩起来。

“她常与臣说,公主您是禁宫中最不自由的人,您又如何能轻易决定她的生死呢?”

赵絮英的眉目忧愁起来:“左不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公主既知道,臣与她心意相通,那么臣今日所说的话,还请您便当是她说的话,”赵絮英说着,伸手安抚马儿的脑袋,又对她说,“她不会怪您,臣也不会怪您。”

“至于薛家如今……”

他到底还是泄露几分悲苦。

心中酸涩更甚,赵絮英发觉她的神情有异,便猜她似乎还不知情,于是他便按下话头,再朝她俯身行了礼,随后翻身上马,道:“臣一去,也不知何时再回玉京,只盼公主珍重。”

马蹄声响,尘埃漫漫。

商绒如梦初醒般,抬眼见贺星锦骑马而来,她便急切问道:“薛家怎么了?”

“公主……”

贺星锦见她如此神色,便有些迟疑。

“你告诉我,薛家怎么了?”

商绒紧盯着他。

贺星锦心知这消息此时不说,她回到宫中后也会知晓,便松了口道:“此前在南州官道上,除了行刺陛下的叛军,还有意图刺杀您的另一批人,那些人,是薛重之子薛浓玉买通的江湖杀手,此事查明后,陛下已在一个多月前下令,薛家——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商绒满耳轰鸣,她手指松懈,匕首落地。

“公主,我父亲应下了我和知敏的婚事,他昨儿瞧见赵家送来的聘礼还黑着脸,我还以为他不满意……吓死我了。”

“公主,我进宫来若是能带上浓玉就好了,他话密,又很会讲笑话,我都学不像他……”

“公主不要怕,我与公主做一辈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