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轰响声从后山远远传来,惊走鸟雀无数。
江府离后山最近,地面跟着不住晃动,厅内挂着的名家字画不堪重负从墙面脱落,瓷器滚落一地,敲碎的声音不绝如缕。
渔江城的百姓也感受到了,他们一脸惊慌。
“这是怎么了?要地震了吗?”
“不知道啊,天呐,刚刚还好好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
惊恐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异样很快便消失,恢复一片宁静。
街上有不少跑出来的百姓,他们茫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天。
头顶的天一片湛蓝,几抹薄薄的白云飘在天边,像轻软的羽毛。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但光透不进齐婉的厅房。
房内的每一扇窗户前,都有厚重的黑色帘布遮挡着。
齐婉低着头,从地毯上慢慢站起来。
纸人上有她的一部分神识,纸人销毁,神识要回归本体,但齐婉不想要。
她毁了那一部分神识,唇角溢出些许血迹。
江成彻底死了。
她觉得整个人都轻了好多,但心也空了很大一块。
细细碎碎的回忆就像刀,一刀一刀挖空了心脏,说不出的难受,宛如凌迟之痛。
那个人就这么死了。
他本在玉清派有很好的前途,却义无反顾跟着她离开,和她一起隐居在这座小城。
别人不愿让她研制的邪阵,他不在意,反而帮她试阵。
他说,他相信她永远都能坚守道心。
是那样一个人,温柔,热烈,真诚。
她,亲手葬送了他的最后一丝生机。
不,不是她,不是她。
齐婉下意识摇头。
“齐婉,你居然,你居然——”冰莲知道刚刚的异动代表着什么,她不敢置信地往后退去,“你居然真的下得了手?”
齐婉看着自己的手,轻声否认:“不!是阿成对我说的。他说若是有一日,有人闯入阵眼,那便是他不想等了。他等不了一个又一个三年,让我下手。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这些都是你的自欺欺人!是你不想等了,是你亲手斩断了江成重生的机会!正道根本容不下你的邪阵,魔族才是你的归宿,你为何还这般执迷不悟!”冰莲恨铁不成钢,她很心疼这个耗费无数心血的阵法,也心疼因此给魔族带来的大笔灵石、人脉、人才,“阵眼的人难道不是你亲自放进去的?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活着进入地宫,进入阵眼!齐婉,是你放任他们进去的!你为了所谓的正道,杀死了江成!但你的正道却容不下你!”
“闭嘴!”齐婉眉目一凛,一掌将冰莲击飞。
噗的一声,冰莲背碰到墙面,滑落在地,呕出一口血。
江府里,没有人是齐婉的对手。尊上派过不少人来,但齐婉向来只留修为不高的,其他全部赶回去。
齐婉仗着除了她无人能懂的邪阵,让尊上这些年一直在让步。
“冰莲姑娘!”青柏带着人闯了进来。
他去扶冰莲,其他青衣侍卫将齐婉围在中央,有些心惊胆跳地看着她。
齐婉站在那,似乎沉浸在自己分崩离析的世界里,一下子哭一下子笑,她看着周围这些人,喃喃自语:“都来了啊……也好。”齐婉看向冰莲,“你不是说魔族才是我的归宿吗?好呀,那你们和我一起,去陪阿成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冰莲敛目。
地果树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她不再犹豫,一把将青柏扯到自己面前挡住齐婉的视线,另一只手剖开了自己的心口,掏出跳动的心脏。
只是,她的心脏不是红色的,是深黑。
指尖黑色魔气缭绕,一条黑色的魔虫从心脏钻出来,爬到她掌心。
冰莲脸色苍白,对着魔虫轻吹了一口气:“去!”
魔虫飞了起来,因为足够细小,无人察觉。
它飞到杀红了眼的齐婉旁边,钻入她的皮肤,顺着血管经脉,一路直冲齐婉的识海而去。
冰莲坐于地面。
她闭目,苍白的唇飞快默念诀术,一小团黑色的雾气萦绕在她施法的指尖。
齐婉忽而呆呆停下了所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