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旁看姜若皎又画了两碗面,才兴冲冲地开始动手,一开始他还不太会运勺,不过勾画了几笔就熟练了,转眼就把姜若皎的云山图学了个十成十。
姜若皎只能感慨寇世子于画画上确实天赋过人。
寇世子得意洋洋,捋起袖子要给姜若皎露一手。
他在姜若皎的注视下一口气勾画出好几种新图样,大多是出自书中的美人典故。
他不爱读书,却不是不读书,只是他看书不看里头讲的大道理,只一门心思看里头写的美人美景。
要是遇着他觉得特别好的,那些美人美景在他心中便已成画,端看他有没有闲暇画出来罢了。
姜若皎看寇世子不停地运勺作画,画的还没一个是相同的,眼里不免多了几分赞叹:“世子果真厉害。”
“也就普普通通。”寇世子很是谦虚地应了一句,实则尾巴早就翘上天了。等听到外头不断传来惊叹声,他更是劲头十足,直接把姜若皎的活全抢了。
姜若皎只得专心做面给他画。
两个兼职上菜伙计的小厮见上头的画都是自家世子画的,出去不免与众生员吹嘘了一通,说自家世子天纵奇才,才一上手就画得这么好。
众生员是不信的,推了个人去一探究竟,结果那人回来后说是真的,当真是寇世子在画汤面!
年轻的生员们自然又是一阵惊叹,过去他们只听说寇世子荒唐不堪,如今看他画的这些汤面竟没一个重样的——更难得的是,每个图样都暗藏典故!
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旁人说的终究不可信,他们这位世子看起来既不像传闻中那么盛气势凌人也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学无术啊!
至少于丹青一道,他们这位世子显然极有天赋。
毕竟他们都算是姜家食肆的常客,这些汤画从前他们可都没见过,显见是寇世子刚才临场发挥的。
寇世子倒不知道他意外挽回了自己在州学生员心目中的形象。
过了饭点,外头的食客渐渐少了,寇世子也过足了瘾。
他这才觉得自己累得慌,坐下猛吃了一大碗裙带面才缓过劲来。
“开食肆可真累人。”寇世子见姜若皎还在收拾灶台,顿时跟她感慨起来,“我看你画画也挺有天赋,不如别开这劳什子食肆了,与我一同画画算了。”
姜若皎道:“我们家还得要靠食肆养家糊口。”
寇世子不以为然:“你卖一碗面才赚几个钱啊,辛辛苦苦一整天只赚那么点,不值当。”
姜若皎知他生来富贵,抬抬手就能改变别人的命运,自是不会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
她耐心地给寇世子解释道:“都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真正穷起来的时候几两银子都能把人赶上绝路。远的不说,前些天世子不还遇到连至亲离世都没钱治丧的人了吗?世上还有许多人连一日三餐都吃不起,我们能靠食肆赚几个钱已经很不错了。”
寇世子也不傻,听姜若皎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的话有点天真了。
穷苦人家哪怕是学画也是奔着卖画养家去的,要不然哪有那个闲情和闲钱学这个。
寇世子注意到姜若皎提起了那日有人卖身葬父的事,惊奇地道:“我帮人葬父的事连你都听说了吗?”说着他还故作谦虚地补了句,“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给她掏了几个钱而已。”
姜若皎见寇世子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明显有着“我也没多好心也就一般般善良啦”的小骄傲,哪会不知道他根本不知晓外面传的是他的“艳遇”而非他的善举?
姜若皎想到自己此前听到过的那些传言,里头都是说寇世子留恋秦楼楚馆,爱画美人不说还专爱画赤身裸/体的美人。
要不是听了这些话,她也不会冒着得罪平西王府的风险抄起扫帚撵人。
如今看来,他怕是对外头的风言风语一无所知。
外面的传言听起来有板有眼,任谁听了都觉得寇世子荒唐至极,莫非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谁最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姜若皎皱起眉头。
寇世子见她蹙眉,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姜若皎摇摇头,没把自己心里的疑虑说出来。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等以后有了足够的证据她再给寇世子讲也不迟。
她谢过寇世子跟着忙了一晚,把人给送走了,才喊姜映雪出来吃团圆饭,姐妹俩捎带上清平一起玩着棋牌守起了夜。
子时将至,清平拿起点着的香出去等着点鞭炮。
到姜若皎朝他比了个“可以点了”的手势,清平用烧得红通通的香点着引/线。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齐齐划破天际,预兆着新的一年正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