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国公这次在北梁闹的动静不小,据说是在项寒师、仲孙锦合击之下,斩杀一人无伤而还……”
“我听风声说,平天教主也露了面……”
“平天教主本就是侠义无双之辈,虽然和朝廷对着干,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作为咱们南朝霸主,和夜国公联手对付北梁蛮子,不奇怪……”
因为战时出入城不便,原本在旌节城行走的江湖人,都滞留在了市井之间,晚上无事可做,便在勾栏酒肆中聊着各方江湖事。
薛白锦身着白裙,在无人小巷中漫步行走,听着三教九流的闲谈,从中尝试摸索出后三张鸣龙图的线索。
鸣龙图一共就九张,只有六张存世,属于比雪湖花都稀少千百倍的无上至宝,寻常江湖人知道的都不多,自然没法时刻都能听到谈论。
但后三张图已经明确失传,无论是南北朝的史馆,还是各大门派的藏书,都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就如同在三张图消失之时,连带着全天下的蛛丝马迹都被同时抹去了一般,无论是南北皇帝,还是历代江湖枭雄,都没人找到过任何线索。
夜惊堂自行推演了后三张图,如果出岔子就是必死无疑,薛白锦答应了要帮忙找,自然就得上心。
但整个天下都没有任何方向能追查的情况下,她也只能采取这种扫街的笨办法碰运气,看能可能通过各种江湖故事中,捕捉到些许蛛丝马迹。
在如此漫无目的转悠许久后,薛白锦尚未听到值得注意的消息,反倒是发现上方传来扇翅膀的声音。
抬眼望去,可见大鸟鸟飞到的高空,在头顶上方盘旋,发现她后,就俯冲而下落在了围墙上,开始摇头晃脑卖萌:
“叽叽叽……”
薛白锦来到跟前,抬手摸了摸鸟鸟的脑袋瓜,询问道:
“你怎么来了?夜惊堂找我?”
话语刚落,不远处的巷子口,就传来了一道嗓音:
“夜惊堂忙着陪夫人逛街,现在可没时间找你。”
薛白锦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神冷了几分,望向面前带着敌人进村的大鸟鸟,意思估摸是——是你把敌人带过来的?
“叽?”
鸟鸟脖子一缩。
踏踏踏
女帝不紧不慢踏过青砖,来到了薛白锦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一眼:
“伤势如何了?”
薛白锦继续撸着鸟鸟,并未转头:
“在北梁遇上夜惊堂是偶然,出手只因为他是我座下护法,和朝廷没半分关系。”
女帝对于这态度倒也不在意,继续道:
“无论伱初衷如何,协助夜惊堂夺下丹药、顺利从北梁折返的功劳是事实。你和朝廷划清界限,是你清高忠于前朝;但朝廷不赏,便是赏罚不明寒义士之心。”
“想要什么酬劳直说即可,事后你我恩怨两清,朝廷不欠你半分人情,你想投诚,朝廷自会以高官厚禄相待,但若行大逆之举,朝廷该抓也不会对你留情半分。”
薛白锦淡淡哼了声:“话说的倒是漂亮。我要筋骨皮三张图,你也舍得给?”
女帝直接道:“夺下丹药丹方、护送夜惊堂家眷回京,是两件事,可以让你学两张。你若是帮夜惊堂找到了后三张图的线索,最后一张图便是你的酬劳。”
薛白锦没料到女皇帝还真敢答应,转眼道:
“我若六张图傍身内外无暇,用不了几年,世上便再无敌手,你不怕养虎为患?”
女帝敢开口给酬劳,自然就有这个魄力,闻言微微耸肩:
“话别说太满,先不说奉官城、夜惊堂,你连朕比不上,即便学了六张图,又能掀起多大浪?”
薛白锦听见这话,眼神自然沉了几分。
上次两人交手之时,女帝六图有残缺之处,她如果不被夜惊堂捣乱,步步为营继续打下去,女帝肯定被她耗死。
如今女帝虽然已经内外无暇,还练了鸣龙图十年,足以傲视天下,但她同样入了圣,已经今非昔比。
而且她也练了明神、浴火、长青三图,只要够谨慎不被一招打死,靠着段位优势,并非完全没胜算。
眼见女帝开口挑事,薛白锦转过身来:
“上次还没把你打服?”
女帝今天过来,就是学了明神图后内外无暇,想找薛白锦练练手,当下有恃无恐道:
“这世上还没有能让朕服气的人,往后即便有,也不可能是你。”
夜风吹动两人裙摆,青石老巷也在此刻寂静下来。
薛白锦注视着三步外的女帝,双眸静如死水,气势则在酝酿中节节攀升,慢慢便有了居高临下之势,就如同立于山崖之上的白虎,低头望着山涧中的红色小狐狸。
而女帝则自始至终保持着闲散仪态,眼见薛白锦气势咄咄逼人,还开口调侃了句:
“心虚才会张牙舞爪吓唬人,你莫不是怕了?”
咔——
薛白锦回应相当直接,立足之处的青砖出现几道裂纹,身形当即往前撞出,一拳直击女帝面门。
嗙——
而女帝虽然嘴上风轻云淡,心头可没半点大意,左手上抬拦住拳头,右手便是一击冲掌直攻胸脯。
嘭嘭嘭——
双方都摸不清对方现在有多强,前几招比较谨慎,只是互相试探性。
但即便如此,两侧围墙依旧被蛮横气劲震出数道裂纹。
女帝练了十年鸣龙图,在体魄无暇后,就是大马拉大车,横冲直撞世上根本没几人敢硬拦。
薛白锦试探两下就发现这铁王八有点无懈可击,便想改为迂回拉扯,但还没来得及变阵,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爆喝:
“住手!”
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速度骇人的破风声。
轰隆——
女帝和薛白锦同时停手,余光往远处望去,却见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如同划过夜空的黑色闪电,直接从极远处的街区上方疾驰而来,不过眨眼就来到了巷子里。
咚——
夜惊堂身形当空落地,直接震碎了青砖,而后不做半点停留,便插到了正在交手的两个女子中间,用身体把两人隔开,急声劝阻:
“别打架别打架,这才刚回来,怎么转头就打起来了……”
躲的老远的鸟鸟,见夜惊堂来了,此时也蹦跶过来,分开翅膀做出拉架模样:
“叽叽叽……”
女帝瞧见夜惊堂冒出来,便知道打不起来了,收手轻挥袖子:
“你来的倒挺及时,心疼她,怕我把她打哭不成?”
薛白锦本来已经收手,闻声眼神又是一冷,当即便想上前:
“你以为夜惊堂在,我就不敢打你?”
“别别别……”
夜惊堂连忙把冰坨坨拦住,用力往后搂:
“开玩笑罢了。你刚回来,伤还没好,要切磋也得以后再说,别激动……”
而鸟鸟则叼着钰虎的裙子往后拉。
薛白锦被人高马大的夜惊堂半抱着往后搂,眉头微蹙,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后退半步分开,淡淡哼了声,转身便朝巷子口走去。
夜惊堂怕两人打架,这时候也不敢把冰坨坨留下,送出几步,又让鸟鸟跟着再哄哄,而后才来到钰虎跟前:
“薛教主好歹在北梁立了大功,怎么刚回来就打起来了……”
女帝目送薛白锦消失后,转身走向另一头:
“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辈,过来只是给她酬劳,顺便切磋一下罢了。你倒是挺在乎人家,我还没动真格就跑来了,怕我把她打出事不成?”
夜惊堂知道钰虎的深浅,以前身体有瑕疵的时候,打架就是三板斧,根本没续航能力,十招打不过就得逃跑了,不可能是冰坨坨对手。
而如今钰虎解开了限制,那底蕴就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但哪怕钰虎占优势,想放倒冰坨坨,也不可能毫发无损,他严肃道:
“拳脚无眼,不管你们谁赢谁输,不都得受伤?我这是在乎你……”
女帝觉得夜惊堂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都在乎。不过她也没在这事上多纠结,转而从怀里取出两张鸣龙图,递给夜惊堂:
“刚才我说好了,给薛白锦两张鸣龙图当酬劳,虽然她不服管束,但我金口玉言,也不能食言。你给她带过去,让她学了。”
夜惊堂见此接过鸣龙图收进怀里,搂着后腰道:
“行,我先送你回宫。刚才没受伤吧?”
“都没打起来,我能受什么伤。”
女帝靠在了夜惊堂怀里,不过走出几步后,就发现夜惊堂手不怎么安分,挪到了臀儿上,还轻轻捏了把。
女帝见此眨了眨眸子,看向夜惊堂:
“这才几天时间,上次长的记性就忘了?”
夜惊堂知道钰虎在说上次他在浴池被干趴下的事儿,皱眉道:
“你以为我真就那点能耐?上次我是带伤之躯,回来饭都没吃两口,就连续折腾一天两夜,发挥失常很正常。我现在可恢复了,你再这么目无夫君,吃了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女帝在夜惊堂很虚的时候给了夜惊堂,到现在也就几天时间,还真不知道水深水浅,见夜惊堂又在放狠话,微微耸肩道:
“行啦,前两天还说发起狠来,能把椅子弄塌,结果到头来还得让师尊扶着回去……”
夜惊堂见钰虎这么跳,觉得不振夫纲是不行了,当下也不多说废话,搂着钰虎飞身而起,往行宫飞驰而去。
女帝刚进门就三天没见夜惊堂,心底自然很思念,见此非但不怕,沿途还激将:
“怎么?伤自尊了?还想把我收拾的服服帖帖证明实力?”
夜惊堂也不回话,飞身疾驰不过片刻,就来到了行宫。
因为女帝出门了,也没到就寝时间,寝宫的门关着,里面并没有灯火。
女帝被搂着进入寝殿,便想自己主动,去浴池宽衣解带撩夜惊堂。
但这次夜惊堂可没给机会!
夜惊堂刚刚进入寝殿,就用脚把门关上,而后便抱住了钰虎搂到跟前。
女帝被抱的脚尖点地,紧紧贴在男人怀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住了红唇,甚至手还在她臀儿上拍了下。
被如此粗鲁对待,女帝倒也不恼,抱着夜惊堂脖子配合,眼神则是——就这?不过如此——的挑衅模样,甚至还想抢主动权,把夜惊堂往龙床拉。
但可惜的是,夜惊堂伤好了翅膀确实硬了,发展方向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窸窸窣窣
女帝刚亲两下,身上的红色长裙就滑落在了地毯上,露出了红色小衣和蝴蝶结小裤。
被亲的有点站不稳了,夜惊堂也不送她去龙床,而是用勾起了她的腿弯。
前两次都是夜惊堂躺着,女帝对此自然有点茫然,双手挂在夜惊堂脖子上,抬眼询问:
“你做什么?”
结果话未说完,就娥眉轻蹙,发出一声低呼:
“呜”
夜惊堂左手也勾住了腿弯,把钰虎完全抱起来,低头看着泛红的柔媚脸颊,询问道:
“知错没有?”
女帝双脚不沾地,支撑点几乎全在恶棍上,不得不用手把自己拉起,但又不太好发力,如此羞人的架势,心底明显有点吃不消,但表面上还是半点不怂:
“口气挺硬,然后呢?”
夜惊堂见此也不啰嗦,望着钰虎的眼睛,扶着腰便开始教她规矩。
啪滋啪滋……
随着夜惊堂动作,女帝被晃的花枝乱颤,气息明显出现了变化,想要把嘴捂住,又怕自己掉下去,只能咬着下唇尽力不出声。
结果这欺君犯上的夜贵妃,就好似夏日的疾风骤雨,下的越来越急促,却没有半点停歇迹象,以至于江河逐渐泛滥。
而女帝则感觉自己是洪水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很快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似乎随时都会被浪潮打翻。
在彼此较劲许久后,单枪匹马的女帝,终究是服了软,偏开目光道:
“好……算……算你厉害……”
“说的还挺不服气,看来得动真格了……”
“嗯?!你……你放肆……不对,我放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一个时辰后。
月上枝头,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寝殿之中,乱七八糟的声响已经停下,美人榻上,女帝有气无力侧躺着,腰间盖着红色软毯,而修长双腿却露在外面。
夜惊堂半蹲在美人榻前,抬手在钰虎额头摸了摸:
“我抱陛下去洗洗?”
“呼……”
女帝显然没缓过来,抬起脚儿软绵绵蹬了夜惊堂一下,意思显然是让夜惊堂退下,她一个人静静。
但夜惊堂瞧见钰虎还不服气,眼睛微微眯了下:
“还不服气是吧?”
说着就捞起送过来的长腿。
“诶?”
女帝肩头一颤,连忙抬起脸颊,把夜惊堂手按住,神色也柔和了不少:
“服气服气,嗯……我自己洗就行了,正事要紧,你赶快去找薛白锦,让她把鸣龙图学了。”
夜惊堂说实话,还是生平头一次从钰虎眼底看到‘怂’字。
钰虎和水儿一脉相承,等缓过来肯定又皮起来了,为此夜惊堂也没放过当前的机会,略微低头:
“嗯哼?”
女帝自幼万人之上,从来都是别人由她指挥,她何时委委屈屈服从过人?
不过好皇帝不吃眼前亏,她当下还是略微撑起身子,在夜惊堂脸上啵了下,又在唇上轻点,如同小媳妇般柔声嘱咐:
“去吧,早点休息,晚上不用过来了,朕明天还要处理政务,得早点就寝。”
夜惊堂心满意足,捧着钰虎的脸颊又啵啵了几口……
虽然夜色已深,但因为车马行住的人多了,到晚上反而热闹了起来。
后宅的院子里,青禾摆开了各种家伙事,在小院中起了个药炉,开始研究其北梁仙丹的配方。
凝儿和三娘在旁边帮忙捣药分类,而云璃则比较调皮,看炉子的同时,还在旁边弄了个小烤架,用铁签穿着鸡翅、小鱼,架在上面烤着。
鸟鸟这时候,自然变成了二筒忠实的跟班,在旁边用翅膀卖力的扇火,还不停“咕咕叽叽”,应该是在唱——烤鸡翅鸟鸟喜欢吃~……
而华青芷也被绿珠推到了院子里,因为初来乍到不好意思,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坐在云璃旁边,观摩烧烤手法。
薛白锦性格比较冷,喜欢清净,因此也没有跑去院中打打闹闹,而是独自在后宅的屋脊上坐着,望着北方的天险山岭。
山头之上,隐隐可见火光闪动,是夜间在峡谷上方巡逻盯梢的大魏斥候。
薛白锦记得小时候,她也曾见过这场面,那时候爹爹还没去世,南霄山尚有余勇,为防朝廷打过来夺下关口,每天都会带着人在崇山峻岭上巡视一遍,以免防线出现漏洞。
幸运的是,直到爹爹寿终正寝,朝廷都没发过一兵一卒,南霄山上没燃起过半点战火。
但可惜的是,先辈的铁骨铮铮,也在这种无声的太平岁月中被逐渐耗尽了。
虽然祖辈构筑的防线尚在,但官兵不打上山,南霄山也不敢再举大燕的旗号,这固守的防线便形同虚设。
从最开始偷偷下山购买米粮布料,到商队借道通行去天南,再到山上的人,光明正大跑去郡城游玩……
无论是山上山下,所有人似乎都逐渐习惯了大魏治下的天平岁月。
平天教那么多门徒,个个都喊着‘燕魂不灭、烈志平天’,但下到门徒上到教主夫人,却都是‘一身正气’,哪来的半点反骨。
她若是继承祖辈遗志,真要为大燕复国,恐怕当场就得变成孤家寡人。
但不复辟大燕,又不想对大魏女帝低头,往后又能做什么呢……
薛白锦望着北方的天空,心底神游万里,也不清楚自己在思索些什么东西。
在安静良久后,车马行外传来了细微动静,转眼看去,身着黑袍的夜惊堂,从行宫方向赶了回来,发现她坐在房顶上后,便转道朝这边而来。
薛白锦扫了眼后,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等到夜惊堂来到屋顶上,才不温不火道:
“伺候完女皇帝了?”
“忙了点公事罢了。”
夜惊堂先看了眼热热闹闹的院子,才在冰坨坨旁边坐下,从怀里取出两张鸣龙图递给她:
“这次去北梁,你帮了不少忙,仙丹还在研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你先把这个学了吧。”
薛白锦只是不喜欢女帝,并非看不上鸣龙图,夜惊堂送过来,她自然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