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我睡得比较熟,要不小姐等会问问华安?”
华青芷想想也是便滑着轮椅来到庭院外的过道里,柔声呼喊:
“华安?”
“诶,来啦!”
不远处的院子里,夜惊堂也刚起床不久,正在默背皇宫的路线图,听见声音迅速把东西收好,起身来到了外面的过道:
“小姐有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听到点动静,宅子里好像有老鼠,你听到没有?”
“呃……”
夜惊堂来到背后帮忙推着轮椅,听见这话自然明白是什么动静,含糊解释:
“鸟鸟晚上不睡觉,估计在房顶捣乱,习惯就好。”
华青芷只是若有若无听见罢了,对此也没在意,因为早上无事,便想让夜惊堂推着去外面的万宝楼看看账本什么的,结果刚走到半途,就发现爹爹的院子里,传来:
“嘿诶——!嘿诶——!”
华青芷微微一愣,转头看去,却见爹爹的宽大院落中,多了不少石锁、兵器架等杂物。
而往日向来气度儒雅的爹爹,罕见的换上了一袭短打武服,手脚还带着护腕绑腿,站在十字步道中间,肩膀上扛着石担。
正常练力气的石担,最大也不过脸盆,重约一百八十斤。
而爹爹现在练的这个,显然是特制的,中间的木竿换成了铁棍,左右配重和磨盘差不多,还左右各两片,重量就不说了,华青芷估计自己连中间那根铁杆子都拿不起来。
此时爹爹双脚扎马步,双手握着石担扛着后肩上,正在练深蹲,本来俊朗的面容憋的青筋鼓胀,汗珠和黄豆差不多的往下滚。
华青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发现爹爹力气这么吓人,连忙道:
“爹,你别把腰闪了,快放下。”
华俊臣早起练功,发现闺女和没过门的女婿从门口冒出来,非但没有放下石担,还收起了便秘般的痛苦神色,想摆出轻轻松松的模样。
但武人练功,若是能举重若轻,那就说明远没有到力量极限,到极限了,就不可能风轻云淡。
华俊臣这么强行一松面部肌肉,后果就是势如山崩,整个人直接被压了下去,眼看着就得给闺女拜个早年。
好在夜惊堂反应快,瞧见此景就知道要出事,唰了一下就闪进院子,左手抓住石担,从肩膀上移开,右手同时扶住华伯父胳膊:
“当心!伯父腰没闪吧?”
华俊臣肩头一轻,就迅速站了起来,本想说没事,但转眼瞧见夜惊堂单手提着的石担,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
“你……”
华青芷本来还心中一紧,瞧见夜公子如此轻松接住,和拿着双头似得,眼神也化为茫然,甚至有点怀疑爹爹刚才是举个假的装模作样。
夜惊堂发现华伯父错愕的眼神,估摸可能伤到了对方自尊心,迅速松开左手,假模假样揉了揉胳膊,做出吃疼的模样:
“这石担真沉。”
咚——
石担落地,发出一声闷响,连坐在门外的华青芷都感觉屁股震了下,足见起分量货真价实,显然不是假的。
华俊臣活了半辈子,蛮力如此变态的还是头一回见,哪怕知道面前的是夜惊堂,还是满心惊疑。
不过哪怕技不如人,他也是长辈,往后说不定还是老丈人,岂能在年轻人面前丢了颜面,当下故作镇定拍了拍手:
“不错,力气挺大。早上闲聊无事,随便练练,你继续陪着青芷散心吧。”
夜惊堂感觉华伯父是因为昨天背上了‘剑圣’名号压力太大,才偷偷在家苦练,免得以后露馅了太难堪。
这显然是好事,华俊臣已经是中游宗师,天赋本就不差,知耻而后勇埋头苦练,运气好短时间往上冲一截不无可能,不过这个练法显然有问题。
夜惊堂让华伯父背锅,心怀惭愧,当下便开口道:
“宗师之下,练力尚能拉开差距,而到了宗师之上,这么练就不起作用了;南朝的曹公公,力气比左贤王大得多,但真打起来左贤王只要不托大,曹公公打一辈子都别想摸到衣角,这其中关键,就在于练‘气’,或者说运气的造诣……”
华俊臣发现夜惊堂指点起来了,作为长辈,按理说应该不满。
但这世上能被武圣指点的武夫,能有几个?
寻常人被点拨一句都该受用半辈子,更不用说这么详细的讲解。
华俊臣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维护老丈人的颜面,但最后还是很从心的变成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宗师说白了,就是武道刚入门的水准,任督二脉打通,胸腹一口气能自成周天,所以武艺产生了质变,能碾压寻常武人;但尚属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境界,只能按照前人传承的武功招式走。
“而中游宗师则是摸到了些门路,知道如何临时调整,选择最合适的运气脉络,让招式事半功倍;但只限于原本路径左右,不敢逾越太多。
“至于大宗师,则是已经把一门武艺学活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如臂指使信手拈来,遇敌自然如有神助,练到最后便是天人合一,也可以叫人剑合一。”
华俊臣负手而立暗暗琢磨片刻,蹙眉道:
“意思是我还没练到家?”
夜惊堂感觉华伯父哪是没练到家,完全是辣眼睛,但不好明说,便折了根树枝,站在了面前:
“我来给华伯父当靶子练手,华伯父放心出剑,多打几次自然就能意识到问题所在。”
华俊臣见凶名赫赫的夜大魔头,竟然屈尊给他喂招,心底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哪怕放在底层江湖上,也只有嫡传徒弟,才能享受师父亲自喂招教导的特权,其他徒弟都是找师兄对练。
至于非师徒父子关系的就不用说了,指点两句都是‘一字之师’的大人情。
夜惊堂正儿八经的武圣,不计身份如此厚待他这伯父,说是把他当亲儿子看都不为过……
华俊臣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心里还是很暖的,甚至觉得闺女真厉害,如果不是闺女把这么厉害个阎王爷拐回来,他哪里能享受这种江湖天骄级待遇。
虽然想法有点多,但华俊臣手上动作并不慢,当下便摆开了架势,手握剑柄蓄势待发。
华青芷和绿珠站在门口,见此都后退了些,瞧见夜惊堂就拿着根小树枝,华青芷眼底有些担忧:
“爹,你小心点,刀剑无眼,别把华安伤了。”
此言一出,可以说同时听懵了两个人。
夜惊堂转过头来望向华小姐,眼神有点复杂,意思估摸是——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菜?
而华俊臣则是欲言又止,心头暗暗吐槽——你倒是真看得起爹,我要是能把他误伤,那九成是他在哄岳父大人开心,还有一成是哄你心疼人!
杂念一闪而过,华俊臣右手握剑,很快压住气息,化为了不动如山之色,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剑仙风采。
夜惊堂则是单手负后,小树枝斜指地面,面色平静拭目以待:
“伯父请。”
“既如此,伯父就献丑了!”
呛啷——
院落里响起一身清脆剑鸣,继而横风骤起。
华俊臣身形一闪,三尺青锋便离开剑鞘,双脚滑开,几乎是侧着滑到夜惊堂右边,压身一剑直取肋下。
飒——
因为知道打不死,这一剑没有丝毫保留,大开大合华丽潇洒,左手还比划了个剑指,仅看架势就赏心悦目剑仙气十足。
但可惜的是,剑是杀人器,只有实力碾压对手,才有资格在搏杀之时耍帅。
哪怕是夜惊堂打左贤王时也是满身狼狈自保为主,哪里敢把‘帅’字放在第一位。
夜惊堂第一次瞧见华伯父练剑,就看出这问题了,无意义耍帅动作太多,此时教学也简单直接,右手树枝顺势往侧下方一抽。
庭院中发出一声脆响。
双脚大步幅滑开出剑的华俊臣,被树枝直接抽中脚踝,右脚当即往前了些,而后就是下盘不稳,来了个标准的一字马,直挺挺骑在了地上。
嘭——
“叽?!”
院落外,听到动静的梵青禾、云璃,都跑到门口看戏,连鸟鸟都被吵醒跳到了围墙上。
发现华俊臣表演了个一字马版的仙人指路,云璃直接没绷住,开始捧腹嘲笑:
“噗——哈哈哈……”
华青芷也是瞪大眼睛,虽然料到爹爹肯等打不过,但完全没料到爹爹这么菜,一招都接不住。
华俊臣一剑出手便丢了个大人,才明白这没过门的女婿,客气归客气,但手上是真不留情面。
若再加一句:“你腿岔这么宽是想战场遛鸟不成?这一剑扫你裤裆,你下半辈子就能当娘们了!”,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师父训憨货徒弟。
听到后面丫鬟的笑声,华俊臣面红耳赤,但习武就是如此,不打不长记性。他沉默一瞬后,双腿发力,以比较体面的姿态站了起来,退回原地:
“好功夫,来,继续。”
唰——
又是同样的动静,不过这次变成了华俊臣甩被抽红的手指头。
“好剑法,再来!”
唰——
春日幽幽,四个姑娘和一只鸟鸟,围在门口好奇打量,不时发出“嘶——咦……”的呼声。
一老一少在院落里比划着剑法,师父单手负后风轻云淡,逆徒蹦蹦跳跳疼的直抽抽。
如果不是双方年纪反了,那活脱脱就是一副‘师慈徒孝’的温馨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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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