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堂走出客院,撑开了油纸伞,举目看向茫茫雨夜,正琢磨该去哪儿找凝儿和平天教主,忽听侧面传来翅膀煽动的声响。
转眼看去,却见一只大白鸟鸟,从国公府后方飞来,径直钻入雨伞下,落在肩膀上,而后就开始摇头甩毛毛:
唰唰唰~
“诶!”
夜惊堂抬手遮挡飞溅的水沫,眼神稍显无奈:
“跑哪儿玩了?吃饭没有?”
“叽叽……”鸟鸟张开翅膀比划了下,示意下午吃的烤乳猪,而后便用脑袋拱夜惊堂脸,让他往后面走。
自从在京城登船之后,夜惊堂便没和太后独处过,到了江州连面都见不上,心头难免想念;见鸟鸟过来叫人,他估摸太后也是等急了,便转身走向了国公府后方:
“太后娘娘在什么地方?”
“叽叽……”
……
秦家的国公府规模很大,光家丁丫鬟恐怕都有数百人,主人家居住的区域临着东湖,太后娘娘则居住在幼年长大的绣楼里。
虽然称为绣楼,但太后作为秦相如唯一的闺女,秦家的掌上明珠,住处显然不止一栋小楼那么简单。
夜惊堂走到绣楼附近,可见是一整片庭院,内部有花园亭湖,假山石桥等水乡布景也随处可见,居中是栋两层小楼,一层临湖的观景台上,还摆着秋千木马等玩具,格局看起来比笨笨姐妹俩幼年居住宫殿还大一些。
福寿宫的宫女,为了伺候好太后,基本上都跟着过来了;廊道间还能看到暗卫杨澜,按着刀和一个女官闲谈。
夜惊堂并未偷听妇道人家的私房话,悄然绕过视线,来到了两层小楼外,刚刚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对话:
“夜惊堂对对子当真厉害,爹从昨天夸到今天,还准备弄块景观石,把几副对联刻在上面摆门口,让过往乡亲观摩……”
“这怕是使不得,吴国公最是小心眼,老爷敢这么显摆,吴国公肯定派人偷偷往门口泼粪……”
“咦~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听家里老人说,以前老爷看吴国公养了棵发财树,便回来也弄了棵,还比吴国公的高两尺,每有客人到访就领着去看;吴国公知道后,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在江湖上雇了个高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潜入国公府,给发财树浇了盆开水……”
“啧啧……”
……
夜惊堂听到闲聊,眼底有些好笑,自屋檐下走向门口时,路过窗户,随意从缝隙往里面瞄了眼。
房间里亮着灯火,还飘着蒙蒙白雾,看起来很是暖和,中间放着个带有大雁彩绘的浴桶。
红玉穿着宫女衣裙,手里拿着毛巾,站在太后娘娘背后轻柔擦拭。
肤白貌美的太后娘娘,站在搭着衣物的架子旁摊开双臂,看起来刚洗完,曲线丰腴的身段依旧挂着水珠。
太后娘娘是江州女子,身材比较娇小,但体态并不干瘦;白皙香肩下便是弧度完美的团儿,嫣红如樱,还挂着水珠,看起来分量十足。
腰腹平坦收为一束,而再往下又重新展开,化为张力十足雪色满月,双腿并拢看不到任何间隙,从上到下都透露出紧致与柔润……
?!
夜惊堂脚步猛地一顿,着实没料到屋里会是这场面,察觉不对迅速偏开目光。
蹲在肩膀上的鸟鸟,发现堂堂忽然露出做贼心虚的模样,有些茫然的转头,也想看看屋里,结果被大手直接蒙住了脑袋,不由摊开翅膀:
“咕咕?”
声音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夜惊堂强自镇定走到门口,抬起轻敲:
咚咚~
“太后娘娘?”
屋里顿时响起手忙脚乱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两人的窃窃私语:
“夜公子不会在窗口偷看吧?”
“胡说什么?夜惊堂不是那种人……再者你穿着衣裳怕什么?”
“我是穿了,娘娘没穿呀……”
“你闭嘴!”
……
夜惊堂在门前等待片刻,脚步声就来到门口,继而房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红玉,已经穿上了宫女的彩裙,眼底明显带着几分狐疑,望了他一眼后,就欠身一礼:
“夜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太后娘娘在里面?”
“在呢。”
红玉说了两句后,就自觉把要饭鸟抱起来,跑去隔壁喂吃的去了。
夜惊堂在门口目送,直至红玉跑进屋,才轻咳一声走进屋里。
房门后是外间,太后娘娘已经从侧屋浴室出来了,身着深红色的家居裙,在茶榻上端坐,表情端庄娴静如同在垂帘听政,眼底却带着三分窘迫羞恼,等夜惊堂一进门,就开口道:
“把门关上。”
“哦。”
夜惊堂回头关上房门,结果还没转身,就听到后面小碎步快跑,而后小拳头就在背上锤了下:
“夜惊堂,伱越来越放肆了。红玉在,你怎么能偷看本宫沐浴?”
夜惊堂回过头来,私下独处放松了许多,抬手捏了捏滑嫩白皙的脸蛋儿:
“我没偷看,就是路过顺道瞄了眼……”
“那还不是偷看?”
太后娘娘把夜惊堂手腕抓住,严肃道:
“你看到什么了?”
夜惊堂觉得这话好耳熟,牵着太后娘娘来到茶榻旁坐下,帮忙倒茶:
“呵呵,也没看到什么。喝杯茶消消气,不小心罢了。”
?
太后娘娘感觉夜惊堂应该是从头到脚看干净了,脸颊火辣辣的。
但摸都摸了,看一下也不算大事,为此太后娘娘也没再兴师问罪,只是在旁边端坐,轻哼道:
“昨天你给爹爹解围,本宫本来还想感谢你,你既然自己拿了奖赏,此事便作罢了,哼。”
夜惊堂摇头一笑:“秦国公好歹算我老丈人,被人诋毁,我开口声援是理所应当,不开口才对不起太后娘娘,哪里会让娘娘感谢。”
老丈人……
太后娘娘听见这词,心里便有点不是滋味;毕竟她很想光明正大嫁给夜惊堂,但身为一国太后、秦家嫡女,养夜惊堂当小情郎可以,光明正大嫁入夜家却难比登天。
见夜惊堂把她爹爹当老丈人对待,太后娘娘暗暗叹了口气,偏头靠在了肩膀上:
“本宫和你最多也就这样,你叫老丈人,我爹娘却不可能知道你的心意。唉……其实我爹最心疼我,当年如果有其他选择,肯定不会送我去京城当皇后。
“但秦家兵权重,还和皇族没亲戚关系,当时私底下都在传,皇长子监国,有收拢兵权之意,登基后第一个敲打的,肯定秦家和崖州王家。
“秦王两家在军中积威深重,没了兵权肯定没好下场,我爹为了渡过难关,只能把我送去京城,想着等皇长子登基后,我能以太后的身份保住秦家,结果不曾想,我在半路上先帝就驾崩了……”
夜惊堂也能看出秦国公不是野心勃勃之辈,见太后娘娘说这些,他抬手搂住肩膀:
“以后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娘娘就开开心心过日子,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说。我说带娘娘回江州探亲,这才半个月就坐在家里了,没骗娘娘吧?”
太后娘娘觉得夜惊堂办事确实神速,虽然女帝莫名其妙跟来,让她没法整天抱着色胚护卫腻歪,但能返乡玩一段时间,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心里还是非常开心,当下又抬起脸颊:
“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其实也没太多想法,就算明面上不能嫁人,以后就学书上的,本宫忽然没了,你再去坟里把本宫挖出来……”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夜惊堂低头在红唇上啵了口,堵住了话语,手也自觉放到怀里暖着。
结果一摸才发现,太后娘娘刚才急急慌慌穿衣裳,就套了件儿外裙,里面竟然是真空的,还有点水润……
太后娘娘整个人都激灵了下,脸色红了起来,倒也没躲闪,只是靠在肩膀上低声道:
“就给你暖一下手哈,你别得寸进尺,刚才偷看还没说你呢。”
夜惊堂见暖手宝没抵触,老毛病自然就犯了,悄悄撩开暗红衣领,把左边的白团掏了出来。
咚~
“你……”
太后娘娘措不及防,连忙抬手盖住,有些恼火:
“夜惊堂!你怎么这样?本宫说了只给你暖下手……”
“我就看看,乖,别动。”
夜惊堂握着手腕轻轻拉开,借着烛光仔细观赏。
太后娘娘哪里经历过这种窘境,脸色赤红,只觉浑身都火辣辣的,咬着下唇偏头望向烛火,默默承受;稍微躺了片刻,或许是怕缩着不好看,还微微挺身,姿态自然了些。
但太后娘娘还是小看了这色胚护卫得寸进尺的性子,她刚适应几分,就发现身边的夜惊堂微微低头……
“喔~”
难以言喻的触感传来,太后娘娘身体一抖,腿儿都弹了下,想推开夜惊堂的脑袋,却推不动,只能无力锤了两下肩膀,压着嗓音道:
“夜惊堂~你……你平时那么好,怎么私下就这样?本宫后悔了你信不信?”
夜惊堂属于情不自禁,见把太后娘娘欺负的受不了,才住口抬起头来,压住心底杂念,帮忙把衣襟整理好:
“开个玩笑罢了。”
你管这叫开玩笑?
太后娘娘都快被含化了,她抱着胸口,憋了半天,才压下杂念,做出薄怒模样询问:
“你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娃,怎么能这样?很好吃吗?”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点头嗯了一声,而后凑到嘴边:
“不信你尝尝。”
?!
太后娘娘不抵触啵嘴,但这么羞人的说法,哪里接受的了。她连忙闭着嘴偏头躲闪:
“夜惊堂,你放肆……呜……”
两人便如此打打闹闹,也不知闹了多久。
夜惊堂陪着受欺负不敢吱声的太后娘娘,正乐在其中之时,心念忽然一动,感觉外面情况不对。
呼呼~
滴滴答答~
风雨拍打窗户,遮掩了外面的一切声息,看似只是平静如常的雨夜。
但夜惊堂却能感觉到常人没法注意到的细节,比如外面的风雨好像在动,就像被微风扰动的帘子,而风波的来源,似在很远的江畔。
太后娘娘面红如血,正扭来扭去不让夜惊堂乱来,发现夜惊堂忽然抬头望向窗户,又显出了那让人看一眼便终身难以忘怀的冷峻神色,有点疑惑: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出去看看,娘娘早点休息。”
“哦……诶?”
啵啵~
……
——
轰隆隆——
雨势渐大,一道雷光自压城黑云中闪过,短暂照亮了苍茫天地。
江州城外的码头上,雨水冲掉了白天车马留下的散乱脚印,横流的污水在沟渠间汇聚成小溪,被浸透的酒幡子在风中剧烈摇晃,客栈酒肆内,时而能听到江湖客骂骂咧咧的话语:
“这鬼天气,怎么忽然雨就下大了……”
茶馆里,年迈的老掌柜在炉子前烧着热水,正有一搭没一搭和雨棚下的江湖客唠嗑:
“大晚上的,壮士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茶?等人?”
“媳妇跟人跑了,睡不着。”
“哦……?,嗯……江湖就是人来人往,不抵归途,所遇便皆是过客。与其挂念曾经,不如期待日后,只要不停往前走,总能遇到更漂亮的女人、更知心的朋友……”
“老掌柜看起来是过来人,曾经也走过江湖?”
“身在码头上,便在江湖中,区别无非你看四海山水,我看四海来客罢了。”
“呵呵……”
大雨噼里啪啦,雨棚下面却收拾的很干净。
薛白锦已经换好了衣裳,头戴斗笠坐在桌前,面甲取下,脸颊却藏在阴影中,端着一碗清茶细品,目光打量着茶铺里的老掌柜。
老掌柜看年纪六十岁往上,双鬓已经斑白,眼神也是昏昏沉沉,并无特别之处,看起来已经在码头上扎根了很久。
但薛白锦总感觉这老掌柜不一般,就如同云梦泽畔的黄泉镇一样,看似满街平头百姓,实则全是江湖上的失路之人,有的为情所伤、有的看破世事,高手不一定多,但对于还在江湖行走的人来说,都称得上高人。
薛白锦在江湖已经行走了很久,从初出茅庐的小女侠,打成了山下江湖第一人,身处江湖无比肩之辈,本来觉得自己该因为无敌而寂寞。
但这次出门一趟后,薛白锦心态却发生了变化,觉得江湖可能只是座小鱼塘,真正的大龙,都在山野市井之间;而这浩瀚天地间,到底藏了几条大龙,到了何种境界,她根本猜不透。
孙无极曾对夜惊堂说过,别人涉足山巅是尽头,而对你来说,不过是刚刚开始。
这句话,奉官城也曾对薛白锦说过,她起初不理解,但现在算是摸到点意思——山下走的是武道,而山上可能已经不在乎‘武’字,只剩下‘道’了。
人力终有穷尽时,但天道显然没有,山上三仙对俗世江湖来说已经是活神仙,但在他们自己眼里,可能只是刚刚初窥天地皮毛的先行者而已。
因为知道天地浩渺,所以这些人心存敬畏,从不会冒然凌驾于众生之上;也因为看到大道无涯,所以这些人心无旁骛隐居山野,再也没兴趣关注山下江湖的是是非非。
当然,这些也只是薛白锦自己的看法,毕竟天上是何等风光,只有站在上面的人才知道;江湖人穷极想象力去猜测,可能也只是在猜测皇帝是不是用金锄头种地而已。
哗啦啦~
薛白锦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暗暗琢磨着这其貌不扬的老掌柜,到底是隐世不出的大龙,还是为情所伤的江湖过客。
正暗自出神间,耳根忽然一动,看向了码头入口处的雨幕。
天色极黑,风雨如瀑,看不到路上任何景物,但能感觉到有一把油纸伞,从江畔走了过来。
踏踏……
待到雷光闪过,一袭红衣出现在了集市入口。
红衣美人手里撑着红色油纸伞,站在码头老街之上,显出了一抹近乎夺目的艳丽感,似乎出现瞬间,周边老旧建筑便全部失去了颜色,哪怕是路边抬头的野狗,都能看出此刻天地间哪里是焦点。
咕噜噜~
茶铺里的茶壶冒出热气,壶盖发出噗噗噗的响声,茶铺外却安静下来。
薛白锦抬手带上了玉甲,凝望已经重新隐入夜幕中的人影,微微抬手,示意茶桌对面的座位。
踏踏……
脚步由远及近,红衣美人慢慢呈现在了灯笼的昏黄光芒下,在雨棚里放下黑布长条包裹,发出铁器摩擦的‘哗啦~’脆响,而后慢条斯理收起油纸伞。
茶铺里的老掌柜,抬眼看了下光彩夺目的红衣美人,觉得不像是跟人跑了的媳妇,更像是来找茬的,作为老江湖,二话没说便起身去了后院,免得被江湖闲人打架误伤。
女帝把油纸伞靠在围栏上,手儿轻捋臀后裙子,在茶桌对面优雅就坐,自己抬手翻起茶碗:
“不必紧张,我没恶意。”
薛白锦作为山下江湖第一人,听到这话本该啼笑皆非,但她确实从这莫名出现的女人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稍加思索后,沙哑开口:
“阁下是何人?”
女帝坐姿相当闲散:“刚还在街上见过薛姑娘,这么快就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