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举一愕。
“我根基浅薄,又没什么本事,修身齐家还没做好,何谈治国平天下?可若是置之不理,又觉得问心有愧。若是我,大概会将重要讯息收拢,匿名请人传送到掖庭令政敌处,借力打力,略尽人事罢了。不过……荀郎君怎么会找我这样的人帮忙办事,我是永远不会有这个苦恼的啦。”
“你这小子……”陈举见他说得郑重,起初还有点感触,后又啼笑皆非,挥了挥手,“快滚。”
林昭这次却未嬉皮笑脸的告辞,而是正经的一揖礼,“朝闻道,夕可死也。先生与我,传道受业解惑,若有吩咐,林昭必定不负所托。”
他的暗示,想必陈举不会听不懂。然而对方只微微一怔,又指了指门,“行了,你快出去。”
这次语气要和缓的多。见林昭依然不动,他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少年脸上带点讨好的笑,巴巴问:“先生,那你到底要不要回许地,多少给我一句准话啊,我见不见得到荀文若,全靠先生您一句话了。”
“……”陈举默了默,一卷书简伴随一个铿锵有力的“滚”字,迎面杀来。
林昭抱头鼠窜,先生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与越来越阴霾的乱民隐患相比,天气倒是一天比一天好。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林昭婉拒了刘陵武场练箭的胜邀,兴冲冲的扛上一把木锄头,一路跟人招呼着出了私学,就近挑了一处向阳的地方开始挖土。
私学本身不事生产,无法提供瓜果蔬菜粮食,全靠陈先生他名下的农庄田产,以及族地送来的一点补贴。因此,附近土壤多是没开垦过的,好在如今颍川地处中原,一直土地肥沃丰饶,便是后世河南也一直是农产大省。
没有板结沙化盐碱地的隐忧,林昭随便挑一块阳光好的就能作为试验田。
这些天他晚上也挑灯夜战,有幸拜读了一下古代的农书,虽然被佶屈聱牙的文言文折磨得欲生欲死,他还是在艰难分段备注中抓清的重点。
农书上关于水土灌溉,农作何时种植何时收获,病虫害防治上均有涉猎,倒是育种,基本没有提及。这也不奇怪,哪怕在现代,农学育种一度也被大众归于生物科学。
他要想短期内有所改变,从传统方式上来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寄希望于一些便捷速成的法门。林昭一边挖地,一边漫无边际的想,一不小心锄头砸在脚上,疼得他嗷的叫了一声。
然而听见身后一阵笑声。
林昭纳闷转头,发现几位同窗全站在背后,看他挖地,一个两个或惊讶或鄙夷,唯独没有他想看到的好奇。
“吾道甚孤啊。”他喃喃感慨,想拐个免费劳力的算盘彻底落空。他抹了把脸,试图做最后一次努力,忍不住露出一个狼外婆的笑,对一旁作壁上观的众观众道:“同学们,春日正是发育的时节,一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吗?”
众人里个头最矮的容桓,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昭:“发育成你这样吗?”
其他人哈哈大笑,林昭……被对方羞辱的很彻底。
天然黑太可怕了。他嘴里嘀咕着,干脆不看他们,转头继续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体验,没有现代化科技的年代就是这么落后。
他偃旗息鼓了,旁人却不放过他,以张珂为主,江意辅助的高.干组对林昭很是品头论足了一番,兼有小弟郭川、薛长生助阵,唐敏没说话,眼底多少也有点轻蔑,还好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周晖缠住了神童容桓,没有对林昭进行二次伤害。
工农为贱,算是千年以来公认的事实,虽然国家一再劝农,从各种诏书法令中宣称士农工商的地位排行,然而实际上,除却士人,其他三者综合而言,没有太大区别,都是被剥削的劳苦大众。
林昭不想跟他们辩解,可自己的农业提产计划说出来未免遭人嘲笑,干脆置之不理。初到北市,被人奚落时难听话听得多了,早早练就了一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绝技,只当他们在为自己加油助威了。
过了一会,似是自觉无趣,众人散去,耳边一千只鸭子吵闹的声响也消失了。
他继续哼了不在调上的《爱拼才会赢》,辛苦劳作,没过多久,又听到了另一个男声。
“你就一点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