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秦思早早便起了, 闷不吭声的煮上了饭, 见他起床洗漱, 淡淡招呼了一声。林昭小心觑了一眼,乖巧的接过碗吃早饭, 虽然秦思没有摆什么脸色, 可他总觉得屋子里有点低气压, 也是如此,他心里想不通秦思为什么突然变脸, 却识趣的没有多问。
想起昨晚夜谈失败后,他不得不灰溜溜的抱上被子回了自己的床铺,多多少少有点委屈,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甩脸色给我看。当然这委屈并未持续太久,当他一出门看见堆积如小山的外带之后,目瞪口呆之余又有点感动。
“这一箱是应急药, 主要是止血和消炎,还有一些其他用途的,具体使用方法和药效我都写了标注, 你对应使用就好。那里边装了几件衣裳, 按我身量裁剪的, 还没穿过, 你现在穿可能有点大, 过几个月就好了, 本来应该量一下你的尺寸,不过你不在,这年纪又长得快,将就一下吧。”
秦思点了点一大一小藤筐,又指了指其余,“剩下的都是其他人的心意,昨天下午就送过来了,因为没人在家,先放在了李平那里,他刚送过来。我让他去叫魏大过来,驾车送你回私学,不然一个人路上危险。现在里门没开,你还能清静一会,等会他们估计都会来为你送行。”
林昭怀里揣了金子,本想把它们给秦思日常用。
不想秦思指了指城东方向,反问他:“那边病床上还躺了一个,你还怕我缺钱?”
林昭竟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语重心长的提醒他:“秦医生,你薅羊毛可不能顶着一只羊薅啊。小心把人扯秃了。”
秦思送给他一个滚字。
林昭果然麻溜的滚了。
里门一开,陆陆续续一直有人前来送行。林昭回来没闹出太大动静,只来了几个亲近熟识的,比如补习班三兄弟、赵班苏娘、方小史夫妇,秦思见林昭向方小史身后望了一眼,了然道:“郭嘉回乡祭祖去了。”
林昭恍然。怪不得昨天在城东,离那么近也没遇上三国第一乌鸦嘴。
由于同在梧桐里,不止李平来了,连三老繁查以及新任里正王石也莅临指导,一一奉上别礼,林昭有点受宠若惊,琢磨自己应该是算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为此很是沾沾自喜的对秦思炫耀了一把。
秦思斜他一眼:“你好啊,凤凰男。”
林昭:“……”
所谓送别,无非就是交流一下感情,由于秦思当头掠阵,赵墨一行不敢妄动,闷头帮林昭把行礼搬上牛车,三老里正与他算不上太熟,客套两句拉拉关系,不会揪住人尬聊。倒是赵班苏娘仔细问了问去私学帮工的事情,赵墨苏充只是传达,话说得不太清楚。
林昭解释一番,二人这才明白,一致认为这点活计不在话下,满口应下。赵班还不忘激动的拍拍他的肩背,赞扬林昭果然仁厚,富贵不忘贫贱糟糠。林昭不知他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听着糟糠二字,再望望对方那胡子拉碴的黑脸,其中滋味……当真一言难尽。
真论起来,赵班苏娘未必听过陈举的名字,不过一说开设私学的许县陈氏子弟,哪里还有不言听计从的。这种大族子息哪怕没什么真才实学,只凭根繁叶茂的家族势力,以可傲然众人。
三老与里正在旁听得心情复杂,繁查甚至屈尊问了问林昭培训班,得知目前由秦思代课之后,更是热切了三分,抚须呵呵笑道:“我那不肖孙儿阿钦忝称秦郎君一声兄长,还望日后指点一二。”
王石也想说上一句,可一想他的族侄,昔日多次针对过林昭,顿觉十分闹心,这话便不好开口。单纯被拒还好,万一惹得对方想起旧事,他现在不惧报复,可十年二十年后呢?
想起来时路上,繁老意味深长的那句“莫欺少年穷”,里正只觉更糟心了。
林昭对他们的内心活动自然一无所知,他还惦念着早点回学校,简短客套了两句,叫上立在院外犹如门神的魏大,挥别众人。临走之前还冲秦思比出一个众人都看不懂的手势,秦思愣了下,点点头,早起至今一直微凉的脸色终于放晴。林昭是在跟他说,等我回来一起喝酒。
临走之前二人握手言和,林昭心情更愉快了,只觉甩下了什么包袱。
城内的路总体还是平缓不那么颠簸的,只是各种牲畜留下的到此一行标记,使得路上气味十分感人,越到正路大道,臭味越浓。现在还没到夏天,一想夏天路上苍蝇乱飞的景象,林昭不觉一阵头皮发麻,他小心的摸索到车辕副驾坐下,跟魏大搭讪:“你母亲可好了?”
说完这句,闷不作声的魏大偏过头来,眉眼一扫顿有凌厉刺面之感。
这就是生死搏斗中拼杀出来的气势?林昭暗惊,一瞬的锋利之后,对方便收敛了那股神似杀气的东西,淡淡道:“我定然保你安全到达,不用以我阿母作筏。”
“???”林昭懵然,他不就是一句寻常的问候吗?不过他这话的意思,来当护卫很心不甘情不愿?难不成是被人胁迫?谁能威胁他?……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昭想,没想到秦思还有当恶霸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