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回过神,暂时将杂念甩开。告别老人,回去还被刘陵一顿数落,“你去田里干什么?没见过木犁吗?还要跑过去问一问别人。你若是想见识,过几月夏收你随我回家,叫你好生见识一下农具。”
张珂终于寻到了机会,嘲弄道:“刘陵你这村夫田舍汉,何必等夏收,我看你今天就能下田耕作一番,反正你力壮如牛,也好顶了一头劳力。”
刘陵暴跳如雷:“你敢骂我是牛?张珂你这无状小儿,无非靠父祖余荫,才没饭食之忧,倘若哪日招了祸患,怕不是一场春荒便能饿死……”
二人对骂起来,简直热闹非凡,林昭充耳不闻,自顾自的从回忆里挖掘信息,一转头才发现薛长生已经闷不吭声的走到了他身边,剩下后边一对冤家互掐。
林昭与他没什么共同语言,本想继续发呆,岂料薛长生竟然主动开口道:“你问他们收粮作甚?你为商、为匠、难不成还想为农?你就不怕旁人耻笑吗?”
林昭错愕了片刻,确定这少年眉目里没有往日鄙薄尖刻的讽刺,心平气和的道:“商人也好,匠人也罢,我并不觉得这些人低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达到我的目的就好了。旁人怎么看我,我还要一一聆听吗?”
这碗鸡汤显然没有感化到薛长生,对方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艳丽的弧度,不屑吐出两个字,“虚伪。”
三观不同,无法沟通。林昭没打算说服他,没再反驳。又听薛长生道:“你不觉得他们低贱,商贾工匠便不是卑贱之辈了吗?你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你,又何必循规蹈矩,每日同唐敏、周晖等人一同往亭中早读?你并不是什么好学之人吧?每日不学大经,只看偏门冷卷,与旁人无法共处,只得与刘陵为伴。方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若真不在意旁人,又何必与人为伍,独来独往不是更好?”
林昭有点黑线,这家伙暗中观察自己多久了?听完又觉得,他往日对薛长生的印象大错特错。原本以为对方是个现实又势力的寒门子,现在看来,大概是个……中二病?
好在林家亲戚子侄众多,各种病情见多了,区区一个中二病,林昭还不怎么放在眼里,他以自己丰富的、应对中二病的经验,回答道:“所以,你想怎么样呢?证明我只是口是心非?好吧,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说了,旁人怎么看我,我没有必要一一聆听。所以,你对我有什么想法,自己念叨也好,和别人讨论也罢,不必跟我汇报。我不关心、更没有义务倾听你的想法。”
薛长生哽住。他以为林昭会争辩,会反驳,再不济也会解释,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而且,这样的承认,更像是,懒于辩解之后的随意敷衍,这令他满心无处释放的阴暗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一击制敌。
林昭耸耸肩。对付中二病的东西,除了时间,大概就是……另一个中二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