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绪忙唤人来抬,林昭弱弱问:“那先生,我等会还抄书吗?”
陈举瞪他一眼,“算完就来,你小小年纪,休得怠慢,好生练一练写字。”
林昭苦哈哈的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东西搬回陈绪住处,二人很有效率的开始合作,陈绪先问林昭的意见,他其实不想越俎代庖,可陈举要求太高,陈绪明显达不到标准才让自己来帮忙,如果阳奉阴违,怕是第一个被修理。
林昭不敢怠慢,先核对了一遍数据,找出几处计算错误,然后按照陈绪的分类做收支表。他不是财务出身,属于“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类别,画虎类犬,摸索着弄出了一个令陈绪摸不着头脑的表单。
“这收支一览表作何解释?”陈绪指了表头问。
竹简一般横置,纵向书写,向左展开。林昭为了美观和方便查阅,将竹简从上向下展开,书写方式使陈绪十分不习惯,林昭很理解他这种感受,就像他自己写了二十多年的字,始终从左向右从上往下,一下子回到古代重新适应新的规则,别提多别扭了。
林昭指着竹简解释收支二字意同如今通用的入出,面对陈绪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他十分淡定:虽然你现在还不太适应,但以后一定会慢慢习惯的。
汉代采取的还是单式记账法,内容基本是流水登记,没有重点,不怪陈举看不下去,如果林昭不是靠这个吃饭,他也很难忍。陈绪这两箱书简已经是精简过的账目,时间跨度足足一年,不是一天两天能算完的。
林昭不急,核对归纳完一卷,去饭堂吃个朝食,欲进门时正好听见郭川的大嗓门:“这小子阿谀媚上,实在是大奸大恶。”
这大奸大恶的小子不会是自己吧?
他脚步一顿,又听张珂的嘲笑,“你直说自己不如林昭讨先生喜欢便是,强拗什么文辞。”
张珂脾气不怎么样,这点不分敌友无差别攻击的耿直,林昭还是很欣赏的。他笑吟吟的踏进饭堂,道:“非也非也,上者,当今天子,我等不过升斗小民,谁能有幸得见天颜,这话说得不妥,十分不妥。”
上的确有上位者的曲意,然而用于书面,大多指代天子,林昭如此理解也不为错。郭川文化水平只比刘陵稍好,阿谀媚上一词还是临时从书上学到,自觉比狗鼠辈一类骂人用语更加铿锵有力。谁想背后说人是非立马被抓,还揪出了漏洞,一时结舌。
林昭自从被指派了抄书的业务,很有一点“木秀于林”的招摇。三年前陈举至栎山下隐居,将此间改为私学,开始收纳门人弟子。最早入门的唐敏已有三载,最迟的容桓也有一年,林昭入学未满一月,资历不比唐敏,出身不及张珂,勇武不如刘陵,富豪不肖江意,聪慧不似容桓,他何德何能,竟然后来居上,得了先生的青睐。
除却志不在文的刘陵与缺心眼的张珂,其他人对林昭或多或少生了意见。郭川作为对林昭积怨颇深的旧敌,成了最好的一把刀。特别这刀,不太锋利,伤不了人,也害不了自己。半大的少年人,不太纯良,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与林昭作对各种心思有之,真想害他倒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