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林昭旁观的视角,这事本由张珂挑起,用现代一句话就是“先撩者贱”,他的拥趸大不了直接加入,刘陵纵使再善辩也敌不过人多口杂,何必充理客中拉偏架。相比之下,郭川直接的多,光明正大为张珂帮腔。
想归想,林昭不是热血上头的小年轻,与刘陵非亲非故,何必替他出头?
另有周晖、容桓保持了超然物外的沉默,他倒也不显得突兀。
对方一通围殴,刘陵自知不敌,再不接话,老神在在的坐下继续吃饭,颇有几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镇静。张珂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对手却高悬免战牌,对各种挑衅充耳不闻,大怒,饭也不吃了,甩袖就走。
另外几位盟友面面相觑,倒是薛长生淡定的朝嘴里塞了一口饭,起身跟上。林昭忍不住瞥了这姿容艳丽的少年一眼,别以为他没看见,唐敏等人加入战团之后,薛长生就退居二线,除了偶尔帮腔,从头到尾没停过吃饭的嘴。
也是厉害。
一顿饭不欢而散,白瞎了陈家庖厨的好手艺。
林昭吃完出门,发现刘陵等在外边,不由一愣,以为这位是秋后算账来的。好在对方还挺仗义,没记恨林昭置身事外,这令他多多少少有点内疚。
“你才来不知学内规矩,申末厨上熄火,马上没热汤了。”刘陵摆出高年级学长的谆谆教导。
原来私学里还限时供应热水,林昭赶紧跟刘陵去提了一桶。昨晚他用的冷水洗漱,贼刺激。
暖洋洋的泡了个脚,林昭心情十分舒畅。自觉看了不少新奇,想找个人分享八卦一番,奈何秦思不在身边,唯一的室友又是个闷葫芦,只得意兴阑珊的倒头大睡。
次日一早,林昭睡至鸡鸣起床。时间依旧还早,他出了卧室一看,发现室友周晖早走了,不由感慨这真是“起得比鸡早”。殊不知,周晖刻意早起,着实是被他刺激到的。
早读堂上人气满满,不知是天气逐渐变暖,还是林昭心理作用,一群人坐在一起,风都比之前温柔一点。
林昭坐在最后一排,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发现在场同窗受教育程度不一。郭川还在读《诗》,周晖依然与《公羊传》死磕,容桓那卷大部头林昭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唐敏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像是在读《易》,薛长生读《左氏传》,江意则在看《礼记》。
至于刘陵和张珂二人,呵呵……刘陵读什么,张珂也读什么,活脱脱一个被宠坏的骄纵少年,好在学堂内他还比较克制,没闹得不可开交。
对此,林昭十分好奇,不知道张珂与他有什么过节,处处争锋相对,仿佛眼里只有一个刘陵。
早读过半,陈举姗姗而来,开始正式上课。由于一群学生进展不同,上的不是公开课,而是一对一教学。
这便注定了分润到个人的时间有限,因为陈举的主业是做学问,不是当老师。
当今私学大抵分二类,一者蒙学,二者精舍。蒙学专为童子开蒙所用,教得东西很浅,蒙师不需如何精深的学问。
精舍等同蒙学进修班,跨度较大,水平不一,基本视私学老师自身素养而定。
大部分私学唯有一个老师,可有半师,也就是俗称的助教,半师通常是老师的门客、弟子、亲属等等。
一所精舍里,老师是绝对的权威。然而他们真正授课的时间并不太多,古人讲究言传身教,大部分儒生没有循章节一字一句解字断句的教学意识,这对于他们太浪费时间。
毕竟著书立说、流芳千古才是当今文人的终极梦想。
好一点的老师引学生熟记句读,解答一些学生不明的疑难句。差一点的,直接丢了有注的书简让你自己钻研。
弟子学生对老师而言,只是思想的一种传承,或许在某些人身上,还是一种关系情感的维系。
昔日郑玄门徒上千,难道个个都经他教化?那他哪有精力学贯古今,成一代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