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大病逢灾,请不请医都是一死。”
“别说大病,就是小病,你看十九户的二杏,请了巫人,饮了太平道符水,不是照样没了。”
“反正有啥别有病,好生祭一祭先祖,把疫灾赶远一些。”
“哎,你们别说,我上次听说北户那个阿昭,他兄弟病了两月,竟然好了,也不知怎么弄的。”
“李平说他是贵人有天公佑护。”
“李平的话你也信?”
“说不得是饮了符水,我记得一个多月前阿昭神神秘秘的捧了一碗回来。”
“不知是哪个巫人舍的符水?”
秦思还想听一听关于严医之事,不知为何话题拐到了自己身上,后又扯到求神问卜之事,他觉得好笑,心里又有点沉重。从梧桐里百姓的态度看,当今医疗水平,实在令人堪忧。
衣衫不洁自然不好出门,秦思又转回家,换了件外袍,出门时刚好遇上林昭。他一副沉思的模样,连篱笆都没看到,直直撞了上去,听见秦思叫他才如梦初醒,脸上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秦医生,我怕是要升职加薪了。”
“这不是好事?你怎么这个表情?”秦思坐在草席上,有些好笑的看他。
林昭把吴长君原话简短的复述了一遍,眼巴巴的看秦思:“秦半仙给个建议呗,毕竟您算无遗策。”
秦思白他一眼:“吴长君和齐冲是阳翟官吏,比之一穷二白的我们,已经是有钱有背景了。人家愿意提携你肯定不是日行一善,可也不能推脱,不然就是不识好歹,所以只能靠你见招拆招。我没什么建议了。”
“明天叫我过去估计是个初步考察,数学我倒是不怕,就怕让我写字。”林昭难得丧气,他这些天倒是没停下练字,可惜书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目前也就勉强能把笔画写工整的地步,什么字体风骨,不存在的。
“你的字已经能见人了,别太担心。”秦思安慰他,想了想,正色道,“要不我帮你温习一点文言文,虽说人家要求精通算学,不过多会一点总是有备无患。”
林昭一想也是,点了点头。
加班加点考前突击了一下,林昭晚上睡得很沉,次日一早准时到了吴长君家门口。吴长君看他衣衫整齐,精神尚好,手里还提了一串拜礼,暗暗点了点头,命家仆套了牛车。
阳翟城内路面还算平整,可惜古代牛车没有减震装置,颠得他腿脚生疼,林昭第一次从城北到城南,强自按捺住了好奇心,端坐在车内目不斜视。
吴长君一路都在关注他,心里更是满意。高阳里在城南,距离阳翟官邸不远处,如今还在腊日访亲日,里门管束比平日松懈一点,他们径自驱车而入,在齐宅门口下了车,齐冲家没有复杂的斗拱瓦当,门户上涂了黑漆,没有太多纹饰,屋子不大,看起来十分低调。
进到里面,林昭发现地板是青石铺成,哪怕是油水多的北市掾吴长君家中也多是黄土地面。差距可想而知。
齐冲是个十分和气的老人,须发灰白,博衣裹带,深红底色上勾陈出精致庄重的暗纹。林昭与吴长君的分量不够他亲自迎接,由其子齐康从西面引两人登上正堂,以正堂待客已说明他对林昭足够看重。
林昭奉上见礼,神色沉稳的拜见老者。齐冲见他仪容不俗,进退有度,心生好感,于是和声问:“你可是读过书?”
林昭恭恭敬敬的一礼,“师长曾教谕《论语》《诗经》《孟子》《左氏传》其中几篇。”
齐冲略奇,他原以为吴长君所言不过是粗识几字,谁想林昭竟读过不少经学之书,当下摆正了姿势,打量他一番,问:“可能成诵?”
“能诵一二。”
“且诵几篇。”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
经过秦思考前突击,林昭课文背诵得十分流利,心里默默感谢九年义务教育、初高中语文老师课代表、每年寒暑来找自己补课的表弟表妹等等,拜他们所赐,林昭还没把这些知识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