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恰好撞上了贾代善颤颤巍巍地由人搀着出来,见状忙上前扶了一把, “朕今日是微服, 荣国公不要行礼了。一直想要来看看你, 便赶着春闱前头来了。”
“陛下隆恩, 臣感激涕零, 无以为报。”贾代善执意要跪,“臣的家事,反倒牵连了国事,实在是羞愧难当。”
今上也不敢真叫他跪下,手上用了些力道, “不怪你, 从前的事朕也知晓一些。咱们进去坐着说话吧,莫要累着你,倒辜负朕一番苦心了。”
贾代善请了他入家中正厅, 茶水恰好送到,他让了尊位与今上, 虚荣地笑道, “还是陛下赏赐的顾渚紫笋,借花献佛了。”
“待得贡品上来了, 朕再分些给你。”今上道, “荣小国公倒真是贾家的好儿郎,朕没有看错他, 只怕你要怪我累着孩子了。”
“承蒙陛下不弃, 我父子二人自当效犬马之劳。”贾代善和他说着套话, 关切道,“陛下瞧着瘦了些许,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今上略有诧异,“你还是头一个说朕瘦了的人,朕都觉得冬日里进补得太多了。”
贾代善摇摇头,“许是臣习武,眼力要比常人好。您正当壮年,不过多注意休养饮食便是了。您未登基前也有打打拳的习惯,可惜了,现在您是日理万机,也没有功夫了,好在底子打得好。”
“还是你关心朕,不像那些个人,只想着借着送补汤的机会接近讨好朕,却忘了朕究竟需要什么。”今上笑了笑,“好生养病,朕还等着和你一起去狩猎。”
因为被贾代善关心得非常舒服,今上暂时就没有看死贾代善的想法了,转而希望他可以好起来,然后和他儿子内斗。
毕竟没有谁喜欢被架空,但是也没有谁到手的权力爵位能还回去。
参见明英宗和他弟弟。
“臣遵旨。”贾代善表示自己会认真奉旨养病。
说完温情脉脉的了,今上就要开始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了,“东平郡王一事,你怎么看?”
贾代善适时地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陛下是指何事?”
今上奇道,“你竟然不知道?荣小国公弹劾了他的姨夫,也就是东平郡王,说他私德有亏,鱼肉百姓,苦主现在就在他手里。你同东平郡王是连襟,大家都是亲戚,你要是真不知道,荣国公这事儿做得可有些不地道啊?”
为了挑拨父子关系,硬是把“小”字也给去了。
贾代善道,“臣一直在家中,此时确实是不知道。您也不是不晓得,这孽障就是如此脾气,从小罚到大的,还是这等混账。但是,如若东平郡王真的做了错事,弹劾得也对。为人臣者,当以江山君上为重,别说他姨夫了,就是他舅舅,他大概也会照弹劾不误。”
今天的老父亲也在为傻儿子努力地说好话做升华。
今上听了他大义凌然的一通表白,也并未说什么其他话,只道,“朕知道了,今儿主要就来看看你,你歇着吧,朕还有折子要批,就先回去了,带了些药材给你。”
贾代善脑补这狗皇帝是不是预备毒死他,面上感动非常,站起来送瘟神的时候还险些摔了,“臣恭送陛下。”
换作平常人家,这样皇帝用过的杯子坐过的垫子,得好好收藏起来,说不定还要逢年过节上上香,贾代善却嫌弃看了两眼,“都换了。”
“换下来的?”管家问道。
贾代善正要说扔了,史氏来了,截住话头道,“用锦盒收在库房里。来人,扶国公爷回去休息。”
还隐晦地瞪了一眼贾代善。
装病就装病,放飞什么自我。
贾代善朝她笑笑,把现场留给她,自己跑去睡午觉了。
午睡就午睡吧,结果做梦了,做梦就做梦吧,结果又遇着他爹了。
梦中的贾代善都忍不住有不详的预感,见着对面那位死了挺久的亲爹贾源道,“您又托梦呢?这回是想谁了?”
“逆子!”初始版本的荣国公贾源怒骂道,“我虽与你不亲近,可到底爵位是你的,家业是你的,你弟弟连族谱都未入,你也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这回的场景并非上次的祠堂,而是成了间黑漆漆的屋子,贾代善开始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阴间,还是仔细观察,来发现其实角落有捧稻草,上头趴着个人,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