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原先是不想去那劳什子赏梅宴的, 她对这位姐姐实在是怕了,但是穆问敏这个外甥女儿亲自上门几次诚意邀请,她瞧着便心软上了许多。
“罢了, 你这个孩子这样诚心, 不过你妹妹还小,就不带她了。”史氏拍着穆问敏的手道, “也不用这样诚惶诚恐地替你母亲告罪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史来,她总归是我姐姐,她能想开便最好。”
穆问敏一派端庄大方, 规矩上挑不出半点错,“姨母这样大度,我着实惭愧。等赏梅宴时候,我必定请母亲好生给姨母赔罪。”
史氏一笑,不置可否, “恰好庄子上送了些野味过来,今儿留下吃饭罢, 我叫人给王府送信。”
“原就是厚着脸皮打算蹭饭的。”穆问敏道,“这寒冬腊月的, 也就姨母这里能吃上野味了。”
史氏最后也没把贾敏抱出来, 只和穆问敏两个一道吃了午饭,菜色很是丰盛。
饭后穆问敏又说要陪着史氏消食, 史氏笑道, “大冷天的, 咱们在屋里暖暖和和的说话便是了。再者说了,我们家也不比你们王府,没个花园子能逛的。”
穆问敏也不多问,“姨母说得是。”
二人消磨了一下午,史氏方命护卫好生送穆问敏回去,还备了个八色礼盒。
晚饭时候,贾政牵着贾敏一道来了,贾敏长高了不少,也不要人抱,要自己迈着小短腿跨门槛,见了史氏就笑出两个小梨涡,“母亲终于得空了,我今天的功课都背好了,二哥哥都夸呢。”
贾政那次训斥过贾敏之后,越发像教导主任的方向发展,一张笑脸崩得紧紧的,见了史氏看过来,便点了点头,“妹妹确实背得不错,都记下了。”
“乖了。”史氏弯腰抱起贾敏,“晚上用野鸡炖了汤,香得很,一会儿可得多吃些。”
又问贾政,“政儿书房里的银霜炭可还够用?这几日冷得很,可别冻了手。”
“很够用了,鸳鸯姐姐昨儿来送来了新的。”贾政道,“外头传得纷纷扬扬的,说父亲身子不好,要回京休养。”
史氏道,“不用理那个,你哥哥的信不是给你瞧过了么,他们外头的事,我也说不好。到时候你父亲回来了,叫他亲自给你讲。”
虽说贾赦是贾代善亲自教养的,但是贾政也不是捡来的那种待遇,贾代善有段时间最擅长的就是一心两用,一面教导贾赦习武,一面考校贾政念书,心偏得也不算太多。
听见史氏这样说,贾政便也不多问了,“那哥哥岂不是要一个人留在居庸关?陛下会不会找人顶替他?”
“顶替了也不错,不顶也行。”史氏对这些个权柄从来都是佛系的,难道是少吃了少穿的么,非得逼着爷们出去以命相搏。
她的态度很明确,你们去,我等着,你们不去,我便守着。
史氏和东平王妃虽是同胞姐妹,性情却差了许多,东平王妃前世对着贾家的爵位多有指手画脚,也是因为她担心,那位贾代善方才上表皇帝,给次子留了个官职,但是相对的,也断了次子科举的路。
因为和长子不亲近,荣禧堂也给了非爵主的次子,整个贾府都因为她的喜好而转动,连着她身边服侍的人,都几乎要比小爷们尊贵。
史氏却从不牵扯这个,要说她是无知妇孺,她也不是,她甚至在婚后明确和贾代善进行过一场谈话,而这场谈话奠定了荣国府后院三十年的安宁。
“老夫人说国公爷需要一个贤内助,不知道国公爷想要个什么样的贤内助?”史氏这个时机挑的非常好,新婚燕尔的,就是冷心冷面的荣国公也得耐下性子听她说话。
贾代善反问她道,“夫人预备做个什么样的贤内助?”
史氏心知这个男人暂时是不会掏心窝子,只得自己来了,便道,“朝堂上的事,妾身一概不懂,亲戚之外的人情走动,还需要国公爷严明的。许多事为何从内宅坏事,并非都因为后宅妇人愚蠢,而是因为她们对情形一无所知。”
她后面的话用了数个论据,得出的结论大致意思是,你要我替你出去结交各家人,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先给我透底。你的工作如何展开随便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我需要怎么配合。
不然我只能靠自己的经验知识来处理,如果产生什么后果和损失,我是不会负责的。
贾代善经历过了他亲娘那样的政治小能手,陡然遇到史氏这样的,觉得还挺新鲜的,史氏这话也相当于像他表决心了,声明他不会像某些反面教材那样插手爷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