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年,你一直都在这个玉棺中,是我一步步将你复活的,是我将你从那个喉咙断裂、鲜血流尽的喻衍,变成了现在鲜活的样子。”
他情绪激动,紧紧握住喻衍的手,力气大得就连喻衍也无法挣脱。
“你可知你的复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看向喻衍的目光中闪着无尽的兴奋,好像喻衍是值得他永远骄傲的杰作。
“自记事起我便沉迷医术,再难治的疑难杂症我都愿意去尝试。对我来说,花一个月、半年、一年,甚至更久去研究、去治好一个人,比什么都快乐。”
“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后来再没有任何病症可以难到我,到了某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只是治好已经没有意思了。治好了又如何?人终究会死的。这时我便想,花可再开,树可在绿,人是否也能起死回生?”
喻衍以为与魏涟相比他是理智的,现在看来他比魏涟更加疯狂,疯狂百倍。
“我一直在尝试,可是没有任何的头绪,直到二十年前,”他的眼神飘远,“那时,名震四国的喻衍的死讯传遍天下。”
那时,他正陷入苦闷,试过了无数次都没有丝毫的头绪。
“我永远忘不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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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一月喻衍的死讯便传遍四国,有人说他被魏军埋骨漫天黄沙,有人说他被沙漠里的狼啃食,只有那天在城墙上的将士才知道,他的尸体是被空中盘旋的巨鹰叼走,不知去向。
疯狂的青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肉|体,他从有要起死回生那一刻便想,他要起死回生的人一定要是一个大人物,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喻衍满足他一切的要求。
尽管喉咙断裂,尽管脸色青黑,但是仍然难掩他生前的风姿。
喻衍黑色的长发已经没有了光泽,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已经不会再睁开,就连曾万人空巷也要一睹的容颜也掩去了光彩。
曾经风华绝代的人,此时安静地没了任何声音。见过他的人会可惜、会难过再也无法见到他鲜活的容颜,没有见过他的人会懊悔、会自责为什么没有早点见到过这样风华绝代的人活着的时刻。
青年露出沉痛的表情,沉迷于一具尸体,“多么可惜,这样的身体、这样的人,再也不会动、不会哭、不会笑了。那将是多么可惜,又将会有多少人为此痛心。”
青年的手指抚上喻衍脖子上那狰狞的伤口,伤口翻折,因为血污伤口已经泛黑,尸体上都是死亡的气息。
他扒开喻衍的衣服,喻衍身上道道伤口,剑伤、枪伤、箭伤,遍布身体,都是他在战场上的证明。
他的手指触摸着喻衍每一寸的皮肤、每一个伤口,身体颤抖,禁不住热泪盈眶,“终于,我终于得到了这副身体。不亏是喻衍,每一处都这么完美。”
“天下传闻不假,可怜我沉迷医术没有在你活着的时候认识你,不过不怕,”他附到喻衍耳边,如与活人轻语,“我一定会让你重见天日,那时你我再香茶清酒,抵足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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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济拿下他脸上用于易容的面具,露出那张永远停滞在了青年时期的脸。
“我一次次地试药,一次次的失败,这次我以为又失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在我不在的时候你醒了。”他激动地打翻了面前的茶壶,看着喻衍的眼神仿佛看着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幸亏你到了山镇,如果有一点差错,恐怕我就找不到你了。”
他顾不得清理身上的茶水便站了站了起来,走到喻衍跟前,冰冷的手指划上喻衍的脖子,这里曾经有一道割断喻衍喉咙的致命伤口,“我用药把你身上的伤口全都消了,又试了无数次的药,给你了如此完美的身体,而做这些只花了十年。”
“我以为只要把你的身体修复好,让你永远不会再受伤,你便会醒了。我在玉棺前等了数月,但最后你都没有醒。”他叹气,满眼都是失望和自责,“我找了很多原因,试了一次又一次药,可你都没醒。”
“这十年,我几乎被磨的不存希望了,没想到你突然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脸上满是狂喜,看着在自己眼前的喻衍,好像喻衍已然一|丝|不|挂,任他打量,“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的身体、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的一切,别说易容,就算你削骨我也认得!”
“你出现在山镇茶楼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了压制自己的兴奋尽了多大的努力吗?!”
他拉着喻衍走到那个玉棺前,“二十年啊,就是在这里,我每次对着的都是死了的你。我盼着你睁开双眼,盼着与你交谈,然而你自始至终都是一动不动。”
他的手指上移,到了喻衍的脸上、眼上、眉上,他想触摸喻衍身上的每一处,“从那时我就想,这样的人如果活着该是多么的完美,我想象你醒来的样子,想象你说话的样子,想象了无数次,但真正见到了才知道我的想象还太过狭隘。”
他极其兴奋,甚至语无伦次,“你是特殊的,只有你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