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时间,裴行俭就会喊几声。
他度日如年,觉得时间过了好久。
可在旁人眼里,那就是还没屁大会儿工夫。
稳婆忍不住走了出来,毫不客气道:
“裴县令,您就别喊了,时间还未到,生孩子没有那么快……”
颜白没有去把裴行俭拉过来,也没有必要。
自己当初和他差不多,初为人父,这个阶段只有经历后才会明白。
颜白扭头看着又在倒茶喝的李元嘉道:
“宫里的事情忙完了?”
“没呢,皇兄把所有皇子集合到了一起,挨个考校学问呢,我是第一个,问了我在长安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
“盖了一所幼儿园!”
“然后呢?”
李元嘉笑了笑:“然后皇兄就说我做的好,夸赞了我一番,就让我离开了,我出了宫门直接就跑了过来。”
颜白笑道:“宫里今晚怕是有皇子要尿裤了!”
李元嘉看了看左右,低声道:
“我走时衡山王站在最后,内侍扶着,几乎站不稳。
他这次要难受了,逃得了皇兄的责问,太子那里也要脱一层皮。”
见颜白不说话,李元嘉知道师父不想听,换了一件事继续道:
“师弟打人的事情皇嫂嫂还压着,我身为皇室之人不好明着替师弟出手,长广公主对此颇有微词,杜家也说要问讨个说法!”
李元嘉看了颜白一眼:
“师父,听三省六部的意思是您这次该为郡公。
这个关头,忍让一下,爵位到手再议论不迟!”
颜白抿了一口茶水笑道:
“杜家问我要说法,这事倒也稀奇,看来他的杜荷心里还是不服,我过几日去寻他!”
“师父那爵位……”
颜白用手里的茶碗和李元嘉轻轻碰了一下,笑道:
“先前的杜家或许有这个能力,如今的杜家全靠祖上的恩泽活着!”
李元嘉看了看自己的茶碗,脸上笑意盛开:
“徒儿提前恭喜师父!”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
时间慢慢流逝,颜白和李元嘉两人以茶代酒,一碗一碗的喝着。
裴家人围着火堆也在硬撑着。
这群裴家老人让人心生佩服,这么大年纪了,明明可以去歇着了,却偏偏选择一同等待。
熬坏了身子怎么办?
颜白不得不感叹裴家这四家门风是真的好。
在东方有淡淡红光的时候,几个稳婆突然就忙碌了起来,剪刀,热水,暴晒过的麻布,被酒精消过毒的剪刀……
二囡还是一声不吭。
大颗的汗珠从二囡头上滚滚而下,二囡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性子本就坚硬,生孩子的痛感仿佛让她想起了某种不愉快。
越是痛,她越是一声不吭。
她用倔强的性子对抗着苦痛。
屋外的裴行俭着急的团团转。
仅仅过了一夜,裴行俭嘴唇上就多了一层死皮,嘴角多了好几个水泡。
太阳缓缓升起,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一轮红日跳上了山头,万丈金光从天而降照射在南山之巅,万籁俱静,一声嘹亮的哭喊声撕碎了静谧……
“是个郎君,是个郎君啊……”
“当当当……”
书院起床的铜钟声响了起来,书院学子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仙游在孩子们的嬉笑声中苏醒了过来。
裴家老一辈面朝朝阳整顿衣冠,庄严的朝着东方跪了下去,年老的裴家族长手捧燃香泣不成声道:
“裴仁基啊,你的后人守约于今日诞下子嗣,河东裴氏中眷繁花已开,老夫等到了这一日,老朽死可瞑目了!”
裴家人跪了一大片,齐齐叩拜。
三拜九叩之后,年老的裴家族长手捧着燃香,立在那里,面含微笑,溘然长逝。
手作香炉。
天地为案。
香灰落在他那一丝不苟的长衫上。
裴行俭握着一方印玺,泣不成声。
新人出,后继有人,血脉如那滔滔江河永不停歇。
颜白呆呆的看着。
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