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问起,祝嬷嬷倒也没替喻诚安隐瞒,只让屏退了其他人,单独向侯夫人禀报了。
“朱家的姑娘?以前英国公府那位?”侯夫人十分惊讶,“稀奇了!他满脑子只有蛐蛐叫,还晓得姑娘家长什么模样?”
祝嬷嬷哭笑不得:“他若满脑子姑娘家,您更烦了。”
“这倒是!”侯夫人感叹。
一个游手好闲的侯府公子,满脑子就姑娘长姑娘短,那完蛋了。
她指不定哪天就得去慈宁宫外头跪着自罪“教养子弟无方”了。
“依奴婢看,朱姑娘模样性子品德皆出色,”祝嬷嬷夸赞道,“最要紧的是,头脑清楚。”
等侯夫人听完来龙去脉,亦道:“是个好姑娘,诚安个浑的配不上人家!”
侯夫人晓得了,保安侯自然也晓得了。
隔天,喻诚安就被祖父叫进了书房。
只祖孙两人,没有外人,保安侯说话很不客气:“你看,丢人了吧?”
喻诚安摸了摸鼻尖。
“早跟你说了,年纪不小了要多长进,你全当耳边风!”保安侯道,“现在好了吧,你看上眼的姑娘就是看不上你!
换我,我也不把家里姑娘许给你!
哪家好姑娘成天听你蛐蛐长蝈蝈短的?”
喻诚安挨骂,脸红归脸红,还是有些忍不住想笑:“祖父,也许真有姑娘喜欢蛐蛐长蝈蝈短呢?”
“呸!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保安侯骂道,“嘴上说得利索,我也没看见你把别的姑娘放在眼里了,你小子这么多年不也就只看上人家朱绽?”
喻诚安乐了:“确实,朱姑娘很好。”
“好不好的,跟你有关系吗?你小子高攀不上!”保安侯恨铁不成钢,“但凡你像点样子,老头我贴上老脸、请人给你吹风说项,可你就这么个浑样,我是真拿不出手!
人家朱绽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能抱着亲娘牌位把朱家老小送上路的姑娘,性子韧着呢!
还好你小子脑袋还算清楚,没有胡搅蛮缠。”
喻诚安挨了一顿骂,倒也没有生气。
保安侯见他还是嬉皮笑脸的,垮着脸问:“你还笑得出来?”
“我就是想到徐简了,”喻诚安道,“他那日提过,说您应该会欣赏朱姑娘。”
“欣赏,怎么不欣赏?!”保安侯背着手,道,“你小子别的不行,看人的眼光倒是很不错!”
喻诚安抿了下唇。
他也觉得。
前回听朱绽说完后,他只是不再让祝嬷嬷去于家,并不是断了心意了。
感情之事,他本就认真,哪有说断就断的?
只是清楚分寸与进退,只存在自己心里,不打搅朱绽而已。
平日不惦着、也不会特别难受,现在被祖父说了这么一长串,满脑子都是朱绽了,心中也的确不舒坦。
可不舒坦,还是只能自己受着。
他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松快样子:“我不止看人的眼光不错,我看蛐蛐的眼光也是数一数二的。”
保安侯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抄起边上架子上的鸡毛掸子,对着这皮孙儿不轻不重拍了两下:“出去出去!”
喻诚安顺势退出来,三步并两步走出府。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一座大宅前了。
这是以前的英国公府。
两座府邸离得不远,他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里。
自从抄没后,曾经的国公府衰败得厉害,门上依旧贴着封条。
喻诚安看了看左右,胡同里没有经过的路人,他干脆一个鹞子翻身、越过院墙,落在了墙内。
里头的景象,越发狼藉凄凉。
喻诚安没有往里头走,只绕过影壁看着前院前厅。
花木早就没有样了,杂草丛生,旧灯笼落在地上,被吹风日晒的只余骨架。
可就是这么一角模样,割开了从前的繁盛,剩下今日的腐朽。
喻诚安站了看了好一会儿。
脑海中时而放空,时而又浮现许许多多念头,童年时背过的诗词一句句闪过,最后又消失不见。
等到天边晚霞洒落红光,给这破败景致染上一层艳色,喻诚安才回过神来。
他抹了一把脸,如梦初醒般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良久,他趁着夜色降临,顺利翻出了英国公府。
走出这条安静的胡同,相连的大街热闹非凡。
鼎沸人声涌入耳廓,吵吵嚷嚷的,与蛐蛐的叫声截然不同。
喻诚安不疾不徐往保安侯府方向走。
或许,他明日该再去见一见徐简,取个经。
这头喻诚安想得很好,可转过天来,整整一日,他都没有机会见着徐简。
从早朝后,徐简就被叫去御书房。
因为,古月那边的状况不是很乐观。
即便是与古月结盟多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大顺在古月也一直都有暗桩,以防古月反水、有异动。
此番李渡潜逃,又有联系苏议的举动,圣上除了让裕门等关隘提高警惕之外,亦少不得让暗桩留意古月状况。
而在平亲王提出“策反”之后,暗桩也会照着这个思路、尝试一番。
今日天亮前,那厢的讯息千里加急地送到了御前。
徐简从曹公公手中接过了简讯,看完后不由皱了皱眉头。
古月近些时日,状况属实不太对劲。
“照这么说来,”徐简斟酌着,道,“苏议在大顺与古月的安定上,还是居功至伟了?”
古月作为关外小国,内里也不是一条心。
有不愿挑起战事、只想与大顺加强往来,平衡住周边关系的;也有想要学西凉那一套,靠战事扩张的。
不管苏议原先与李渡达成了何种协议,起码在明面上,苏议属于前一种。
但现在,李渡出事,苏议似是也失去了支持与信任,压不住异己,内斗眼瞅着就要失败。
“一旦苏议失败,古月就将联合西凉东进,”徐简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圣上,臣倒是觉得,苏议本就想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