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1 / 2)

山脚下某条林间小路里, 有一行人正在戒备的行进,一群明显是练过武的练家子,手上拿着各式武器, 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一辆朴素结实的马车被他们护卫在中间, 车夫手里的鞭子别在腰间, 稳稳的驾着马车。兵法有云:逢林莫入,因为林中阻碍视线的东西太多,也很容易中什么埋伏, 更何况这里人迹罕至,是一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但是没有办法, 他们这群人若是走大路, 肯定会吓到不少路人。更何况, 真的在人群中打起来, 那就是大事了,为了他们少爷的名声着想,还是走小路更合算些。

这地方他们觉得危险, 想对他们出手的人却觉得很合适。他们走到一处分外狭窄的地方时, 前面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无论是发式还是穿着打扮, 包括手上拿着的狭长的倭刀都表明他是一个东瀛人,此时他正盘着腿坐在路中间, 倭刀放在自己的两膝之上, 闭着双眼气息绵长, 似乎已经入定。然而, 他所坐的位置却正好挡住迎面而来的一行人。

领头的一人挥了挥手,整个车队便稳稳的停了下来。那人把手中的刀柄握的更紧了,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前面那人客气的说道:“大侠能否起身让一下路?此路狭窄,大侠坐在这里,我们的马车过不去。”那人像是睡着没有听到一般,毫无反应。他不动,这边也没有动。

过了许久,一阵清风吹过,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如临大敌的众人问道:“马车上坐的,是不是花家的四少爷?”他这话的口音很奇特,待着浓浓的东瀛的味道,似乎是刚刚学会汉话。

回答他的,是接二连三的刀刃出鞘声。见此,他也从地上站起来了,刀放在身侧,一手拿着刀柄,一手拿着刀鞘,似乎下一瞬就会把刀□□。然而他并没有,他只是维持着拔刀的姿势,紧紧的盯着面前这成片的刀刃,眼中杀气越来越重,气势也越来越恐怖。这边已经有人连刀都拿不稳了,前面明明只有一人,但透过他的眼睛,却仿佛能看到修罗地狱,无数恶鬼即将从地狱中爬出,将他们撕扯殆尽。

他踩木屐一步一步的向他们走来,每走一步,他的气势便重一分,马匹不安的发出几声嘶鸣,似乎也受不了这骇人的气势想要逃离这里。车夫安抚了它两下,取下了别在腰间的鞭子。马尚且如此,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有一个人,一把刀,按理来说,他们大可以仗着人多,趁着来人出鞘的时候避开锋芒攻其弱处即可。但不知为什么,被他的气势这么一压,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他手中的刀,丝毫分不出心神来观察他有没有其他的漏洞。

在相距几步的时候,那人手中的刀终于出鞘了,只听得他大喝一声,一道如闪电般的雪白的亮光划过,一步一步积压下来的气势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人群面前,手中长刀由上及下重重的劈了下来。面对这样的刀势,应当是要避开的,但是刀势之下的人却无论如何都劈不开,手中的刀下意识的挡在自己的身前。可惜当啷一声,那人虎口裂开一道口子,手中的刀竟然被硬生生的砍断了,倭刀继续往下劈去,凌冽的刀风震得的他额头上出现了一条血缝。

刀,离得越来越近,突然只听得啪的一声破空声传来,一条黑漆漆的鞭子从后方甩了过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缠住了即将染血的倭刀,缠的紧紧的。那东瀛人刀势被阻,气势已断,他诧异的抬头看去,甩出这一鞭子的,竟然是坐在车辕上的车夫。那车夫原本老实木讷的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双眼微眯,精光内敛。

那东瀛人刚要挣脱缠在刀上的鞭子,那车夫却突然侧了侧身子,一道影子飞快的从马车里跳了出来,那个影子很是轻巧,身上穿着一件儒衫,手里却拿着一把巨大的朴刀。东瀛人瞳孔萎缩,上当了,花家的四少爷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不是一个武功高手。当断则断,袖子一抖,一个黑漆漆的圆球掉落,东瀛人所在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阵呛人的浓烟。

浓烟散去,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把被鞭子缠了几圈的倭刀。

那个提着朴刀的身影停在了半路上懊恼的说道:“让他给跑了,东瀛那边,学剑道的武痴疯子竟然也学了藏头露尾的忍术?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东瀛盛产疯子,尤其是学剑的,一个个喊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赢要么死,像他们那样的,很少会搞什么阴谋诡计。忍术则是专门搞各种花俏逃脱的小手段,两者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没想到今天可以在同一人身上看到。

车夫手腕一抖,鞭子带着刀回到了他的手里。他拿着刀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说道:“什么来头不知道,不过这把刀不错,够他肉疼的。”

刚刚差点没命的那个护卫这才反应了过来,手里的半截刀落地,浑身上下抖了一下,心有余悸的对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行了一个礼说道:“多谢齐小哥,林老伯,要不是你们二位,我现在已经没命了!”

那少年把朴刀抗在肩膀上说道:“都是给东家办事,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走了这么久,我们师徒两个在车上待了这么久,什么都不干也不行。”

另一边,方英换了一身衣服,跑到天香谷分舵去了一趟。殷铃沉默的看了自家师姐一会,然后开口说道:“师姐,难为你还记得回来。”方英听到她这话也有些歉疚,那天殷铃带着她去花家给七童看病……后来,方英就把她撂在那了,花家的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发生,他也没来得及给这里递个信。虽然说分舵的事殷铃一个人就可以撑起来,殷铃也知道他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这是他在江湖上历练的一小站,不可能常驻。但是,一连几天都没有个信,难免她担心。

“师妹,对不住了。”方英歉疚的看着她说道。殷铃难得的看到自家师姐露出服软的一面,捂了捂胸口说道:“师姐没事便好,刚从外面回来时,我看着师姐脸色不太好,人也消瘦了些,不过现在看来气色好多了。既然师姐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对了师姐,你托我打听的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

方英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殷铃说道:“查了许久,我们卖给花家又被截的那批货,在码头上的时候被陈家的人碰过。后来又仔细打听了打听,陈家的二少爷前些日子去南海剑派做了几日客。”

“陈家?原来天香谷已经到了逼得陈家出手的地步?”方英目光微动说道。

无论哪个地方,只要有人就有江湖,而拉帮结伙是人的天性。所以不管是哪里,都能看到有那么几波人在争斗。闽南虽然地处偏僻,但各条道上也是热闹的很。

少林南支莆田少林寺地位超然,虽然无论是势力还是武力都不缺,但一向很少参与江湖争斗。南海剑派的剑法声名远扬,走的路子却不怎么正,各式杀手一波一波的涌现,虽然南海剑派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但还是很少有人敢惹他们。白云城虽然主要的势力在海上,但仅凭着几座岛屿并不能完全自己自足,原本白云城陆上的精力主要放在羊城那边,但自从几年前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南王在羊城就藩,羊城的水开始泛白,白云城就渐渐的把精力放在泉州。

上面几个虽然都是大头,但一提起闽南的江湖,还有两个姓氏是不能忽略的,陈和林。这两家如同拥翠山庄李家一样,都是传承已久的武林世家。其他江湖人若是初到闽南想要拜码头,少林不管江湖事,南海剑派名声不好,白云城太过虚无缥缈。因此他们必会去陈、林两家走一遭,这两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而天香谷,立派不过几十年,与他们相比也太过年轻。更何况天香谷平日里也不管江湖事,天香谷的名声,大部分都是行医传出去的。以往看着他们斗来斗去,没想到天香谷也有被陈家针对的一天。这个消息虽然是一个坏消息,但也说明天香谷也变得强大起来了,能引起别人忌惮。

“确实是陈家,师姐,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方英敛目沉思了一会说道:“除了被截货那一次,最近他们有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没有”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方英毫不犹豫的说道,小打小闹,哪里比把天香谷未来的继任者杀了更能阻碍天香谷的发展?而且他们截了那次货之后,花家和天香谷的关系完全没有因此产生丝毫龃龉,反而他们的人手折损了不少,在苏州的底盘上动手还得罪了李家。吃了这次亏,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绝对不会再做了。若再次出手,只能是以雷霆手段,直取目标,也就是他了。

“我有一个想法……师妹,最近是不是有不少人来找我求医的?”

“没错,他们简直要把门槛给踏破了!”

“那你们这里需不需要我帮忙?”方英立刻问道。

“师姐放心,这些日子来的这些病患,但凭我们就可以。”

“如此便好……师妹,我去花家住几天,花家……花家的三少爷水土不服,病了好些天了。而且最近花家遇到了些麻烦,我去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殷铃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师姐你干脆住在花家好了。”

面对殷铃的这个抱怨,方英只是微微的低了低头,没有说话。其实这些日子他本来就住在花家。

另一边楚留香三人边走边逛,终于到了杭州城。他们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于是他们立刻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离开杭州几天,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略微一打听,还真发生了不少事。

楚留香给了小二几个铜板,靠在窗户边上摸了摸鼻子。这几天花家事情发生的不少。先是花家的七少爷生了急病,危在旦夕,然后被天香谷的芳樱姑娘给救了。算算时间,芳樱姑娘应当是刚从苏州回来,便立刻跑到花家去了。

想起在拥翠山庄时芳樱姑娘有些发白的面色,楚留香担忧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芳樱姑娘的身体好些没有。而且花家除了七少爷,今天刚刚传出消息,他们家的三少爷,也生病了。上门给他诊治的也是芳樱。

花家的三少爷,那不就是他的那个酒友吗?更重要的是他记得,他这酒友自称是一个大夫。虽然说医者不自医,但到了邀请另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他诊治的时候,情况绝不乐观。

离开杭州前的时候,楚留香去拜访花家,守门的小厮说他的身体不太爽利,楚留香原本觉得那是一个借口,现在看来,难道说是真的?还是说是花三在外面的这一段时间里受了什么伤?无论是因为什么朋友生病了,那自然是需要去看看的。

楚留香到花家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站在屋脊上四面望去,家家灯火皆已亮起,看着便泛起阵阵暖意。像被风卷起的落叶一样,楚留香悄无声息的落到了方英的院子里。出人意料的,这院里黑漆漆的,还没有点灯。

突然,房间里发出一阵细小的声音,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上前敲门。

“谁在外面?”

“是我”

楚留香的声音总有些愉快,旧友重逢,能听见朋友的声音自然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况这声音中气十足,一听便知晓他的朋友,此时无病无灾,十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