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郡就是十几年前发生兵乱的地方,那里原本并无城郭,只是一处大军营,也是她从前跟父亲去过的最远地方,她不知当年是什么缘由起兵动乱,只知道那场灾祸,搅扰得一方水土十几年都没缓过劲来。
现如今幽郡已经成了一个十分驳杂的市场,有驿站有商旅,也有很多身份不明的人。
这一路只要是出了汝城北上京城的,幽郡是必经之处,算算时辰,走得快些的话,深夜还来得及到那里投宿。
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谁知陆承霆却摇头:“赶到幽郡恐怕要丑时前后,太晚了些……不如亥时到附近山寨中修整,明日再过幽郡。”
林江琬微愣,之前对他的折服微微有些动摇。
山寨是什么?
离了官道,两边有些荒地和农田,更远处确有山岭,不过那上头的寨子,可不是给人修整用的,那都是一些强盗贼首的窝点啊。
她有些急了:“那些寨子里的人专劫这路上的商旅为生,旁人避之不及,生怕撞上,怎么咱们还要去那种地方修整?”
抵达幽郡虽是半夜三更人困马乏,但也好过去强盗窝里。
马车外的侍卫听了这话都笑起来,笑声直传进来,陆承霆将她的焦急收入眼底,忍住想摸她脑袋的冲动,斜眼看她:“还记得本王送到侯府那两箱子东西吗?”
林江琬当然记得。
当时她爬墙去瞧他,就是被那两箱东西迷了眼,才会被侯爷和他发现行踪,最后叫进书房丢了好大的脸。
只是那两箱东西,与山寨有什么关系……
她又仔细去回想那两箱东西,记忆中箱子里什么值钱玩意都有,有男子佩戴的,也有女子使用的,更有僧侣老人之物。
她当时还觉得他对三姑娘不用心,送的礼物简直像是打家劫舍抢来的。
脑中灵光一闪。
她不可思议瞪着他:“真是抢来的!?”
外面的侍卫这回真笑出来了。
陆承霆没忍住,伸出手在她头上拍了两下,点头:“嗯,抢的。”
林江琬心里那点折服彻底崩塌。
那两箱子看着凌乱,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收集满的,所以她当时看见也就是随意那么一想,哪里会当真。
现在看来,他们确实不是一件一件抢的,而是直接去打劫山寨了?
她来不及计较他的动作,甩甩头,甩掉被他拍过的感觉:“可你们怎么知道这山里就一定有寨子呢?”
陆承霆十分耐心:“因为来的时候附近都清扫过,就留了这一个,给回去时候用的。”
林江琬都要哭了。
她这是糊里糊涂跟了一群什么样的人啊。
那些强盗恶徒就已经够恐怖了,在他们眼里却是予取予求的钱袋子,还说什么专门留了一个给回去的时候用的。
要不是这时候已经出城,她真想跳下马车跑回侯府赖着再也不出来。
陆承霆见她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道:“从京城前来千里迢迢,一路快马加鞭连马车也没有,怎么可能随身带那些东西——当初礼物送的是不大用心,但那本也不是送你的,”
林江琬浑身无力,她哪里是在计较礼物送谁?
明明自以为经历了侯府这一通事情,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了,谁知永远有更大的风浪等着她——她计较的是她今晚就要跟人一起去打劫山寨了!
陆承霆见刚才还挺高兴的人忽然讷讷无语,又琢磨了一番她的神情,补充道:“后来给你那白玉坠子,是本王自己的银子买的玉石精心雕刻而成。”
他这样说着,前头长风带路,已经将马车引得微微转向,下了官道朝一旁的小路走去。
林江琬抱紧自己,正要设法劝说他们换个地方修整,就听外头传来长风回转的声音。
“郡王,看车辙印字,咱们前头不久,有一个车队也上山了,但看不出是不是被截上去的。”
陆承霆点头。
他之前与林江琬说的那些话,都是闲来无事逗她玩的,自然只捡轻松逗趣的说。
但之前南下,除了侯府二老爷之外,可还有一队人马跟随挑衅,虽说自从遇到二老爷偷袭行刺之后,那些人就再没出现过,但难保他们不会在这一路上等着。
所以,选在山寨修整,其实也是因为回去这一路也未必安稳。这种情况之下,与其去人人必经的幽郡,当然不如出其不意落脚山寨更好。
只是这先他们一步上山的,又是何人呢?
他沉思了一刻:“将后头那辆马车里的人看紧,照计划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