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档小区的大房子,四千五就给你了,做梦也不能这么不切实际啊。何况旁边还住着一钻石王老五,偏偏这老王还是个单身的同志,就连号码都和你对得上,你觉得有这么大的馅饼么?”
海湾擦擦嘴,低声咕哝道:“我还以为是天作之合呢。”
陆远舟含着酸梅汁“噗”了一声,大笑道:“你脑子里装的是果冻吧。”
“你才装的果冻,我是……当局者迷。”
海湾羞愤难堪,想想当初他那样卖力地撮合他们,刚搬进来便撺掇他邀请新邻居迟归一起去吃火锅,后来又是一再缠着他去迟归新开的餐厅吃饭,又是怂恿他去和迟归借电池,又是三番四次逼问自己对迟归有没有意思……
甚至连需要提前预约的,迟归餐厅不对外开放的内部推荐码,都能一个电话从老同学杨一昊那里拿到,可见早有预谋且端倪颇多。
“你也太能演戏了吧,装得跟真不认识迟归一样,我居然信了你。怪不得,你天天把我俩往一块儿凑,也难怪你那么巧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偷窥的盲区!”
陆远舟嘿嘿笑说:“我当然聪明了,而且骗你这样傻乎乎的,谁还不跟玩儿似的。”
“但是我也没全演戏啊,我就见了迟归的照片,听说他开餐厅条件不错,以前也不认识他。”
“就那天从楼下单元门里看见他,我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本人这么帅的。要不是看他从17楼下,我都不敢相信真是我给你介绍的人。”
“杨一昊知道他从前开公司挺忙的,可也没亲眼见着那时候,所以他也没告诉我太多。反正就知道不是个坏人,能处。”
海湾想起他当初在楼洞里第一次遇见迟归的场景,再回想陆远舟那时的浮夸表现,叹气道:“是我蠢,你们一个个比猴儿还精。不过这事儿……其实我真该谢谢你俩。”
突如其来的客气与煽情,陆远舟颇不适应。他敏感地抖抖肩膀,揉着鼻子说:“别别别,不用谢,不是大事儿。”
“我就随便一介绍,没费劲儿,还骗吃骗喝了好长时间。那段时间我手头也有点儿紧,不是跟我家老头子闹翻了么。”
“再加上开酒馆赔了点儿……能找个饭票也挺好。杨一昊多半是为了钱,他从他舅那儿要来经费,跟我胡吃海塞挥霍了不少。”
“还是你俩有缘分,要不然也遇不上。这事儿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迟归真不知道,起码明面上不知道。”
“杨一昊说给他看过你照片,但他只说是新来的租客,就开玩笑提了一嘴,问他要不要和你发展点儿那个关系。听说迟归也没搭理他,可能当时没当真。”
“我说呢!”海湾扔掉垃圾,拿来一次性清洁布擦着桌子说,“上次我家门钥匙反锁了,你是不是根本没给杨一昊打电话?”
他刚说完,脑中倏然闪过一道灵光:等会儿,等会儿,邢佳然不会也跟你们一伙的吧?”
若真如此,这个世界过于可怕了。
“呃……邢佳然是谁?”陆远舟讪讪道,“寄钥匙的事儿确实是我瞎编的,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后来钥匙没寄来,你不是也没问么。”
上次接到海湾的求助电话,他是故意扯谎说家里的水管爆了,不能让海湾去借助,也不让他去酒馆赞助。
然后他美其名曰跟房东联系要备用钥匙,实则是坐在吧台看着表,若无其事地等了五分钟后,和他扯谎说钥匙半个月寄到,让他无路可走不得不投奔迟归。
至于邢佳然为何那般配合,陆远舟便不得而知了,想来大约自有其道理。
海湾愈发觉得事情颠覆他的世界观,这些事情越想越奇怪,迟归后来给过他一把备用钥匙,而且是从美国寄来的包裹。
既然此事是子虚乌有,又怎会有人真的给他寄钥匙?
陆远舟分析说:“我觉得吧,可能他一开始就心思不纯,老家伙挺能装的。你想想啊,他那么毛病、那么事儿的人,要是真不愿意,能让你住进他家么?”
“可能他对你有点儿意思,也猜到寄钥匙的事儿是我胡说八道的,或者可能私下问过杨一昊了。他是顺水推舟我觉得,后来也是为了不穿帮,才真的给你弄了个包裹。”
陆远舟事后诸葛做得得心应手,头头是道地说:“你再想啊,连杨一昊都不一定有备用钥匙,除了迟归这个房主,谁还能有啊?”
“他明明有钥匙,当时却不给你开门,可不就是故意的么。他最早答应让你住进隔壁,就挺可疑的。说不定他真想和你搞点儿什么。”
海湾一拍大腿,后知后觉地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拿回包裹那天,正好是刚从美国出差回来。你记得么,就是那两天我弄脏他地毯的。”
“就是啊,在美国弄个包裹还不是轻而易举么。”陆远舟举着大拇指,阴阳怪气地感慨:“老家伙真是厉害啊,藏得这么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俩还在这儿装幕后呢,哪知道人家才是真掌控全局。我看你啊,根本玩儿不过他,可得小心着点儿。”
“我才不小心,没那高智商的脑子,就是普通人。”海湾有自知之明,连陆远舟的心机他都看不破,遑论和迟归斗法。玩不过最简单的应对办法,便是不玩。
一个“诚”字可破百局,所谓的“巧妙”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真诚本身是通往一切的捷径。好用巧妙的人,迟早也会栽在“巧妙”上。
他仍有许多疑问,他也心知肚明,这些疑问凭他和陆远舟是解不开的。他会耐心等着,等到迟归愿意与他坦诚的那一天。
正谈话间,外面的密码锁“嘀嘀”响了两声,说曹操曹操到。
迟归进门蹙了蹙眉,道:“没开换气扇?”
陆远舟识相地起身说:“我走了啊,不早了也。回头把许鹤的事儿跟我说说,拜拜。”
海湾送他到电梯口,回来问:“怎么才回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想把陆远舟告诉他的,以及他自己揣测的,悉数告诉迟归,再直截了当地问他,当初究竟怎么回事。
熟料迟归也道:“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
他换过鞋,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倚着大理石铺面的冰凉吧台啜了一口,又斟上半杯,摇晃着杯子沉默。
海湾走到近前,掌心盖住他搭在桌面上的修长手指,惴惴问:“什么事?你说。”
迟归反手回握,望着他道:“我把餐厅给许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