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这几日都为着老夫人的寿辰烦忧——虽说按照往年的规格置办总不出错, 可温氏念着老夫人今年多灾多难的身子总不见好, 反倒生怕大操大办地折腾一通反倒折损福寿。
可是老年人爱热闹,她若是毅然节省了些, 说不定会反倒惹的老夫人不快不说,闫氏肯定又得揪着她这点大做文章蹦跳一通。
是而, 当了几十年主母的温氏反倒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明琅见自己母亲这般忧虑, 便在一边出主意——这天下本没有人规定寿辰只有花销越多子女越孝顺,只不过是世人皆是疲于应付不愿动心思,才想以钱财规模作了标准。
若是这回老夫人寿诞以奇巧取胜, 即便寿诞花销不大可也不会让老夫人觉得折了面子。
温氏刚开始还觉得明琅的法子委实冒险,可日日被明琅围在耳边念叨, 反倒渐渐觉得这“歪理”也几丝道理来了。
明琅终日无事,也不愿成天闷在自己房里绣嫁妆, 便对这事儿极为上心。一会儿找温氏说城南有个老厨子原先是御膳房的大厨, 一会儿又跟温氏说白鹭汀后面有个院子收拾出来别有一番雅趣儿。
温氏被她这幅模样惹的又气又笑, 可是也拿这个自小放任不管的小女儿没办法。
今儿吃午饭的时候,温氏刚舀了一勺蛋羹, 明琼便打了帘子进来。温氏正惊奇明琼怎么大中午的来了, 明琼便笑着禀明了来意——
原来老夫人不是从哪儿听说了白鹭汀春日风景极好,便叫明琼来告诉温氏一声说是今年寿诞若是地点还没定, 便先去白鹭汀看看好了。
“奶奶说还是从前刚进府时去过几次白鹭汀,如今竟是很久没去了。她说我便是不爱走动才身子娇弱, 还叫我陪着嫂嫂去转转呢。”
明琼笑着坐在海棠凳上, 虽则两颊仍旧有些凹陷, 可是气色却是好了许多。
听话听音,温氏也听出来老夫人似乎对白鹭汀很感兴趣。更何况,明琼说话时明琅还在一边凑热闹也要去。
温氏想了想,见明琅也没吃饭的兴致,索性带着两个小姑娘起身去了白鹭汀。坤霈本一个人低着头闷头扒饭,明琅伸手拍了他头一下,“真是饭桶。妈还没吃呢,你就只顾自己吃!”
“走,一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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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看场地,温氏也没当回事,只想着早去早回,别耽误休息。谁知道她们一行人刚一到了白鹭汀,就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极为惨烈的嘶喊声。
如今白鹭还不曾飞回,可那一声凄厉女声却是惊起了一群栖在芦苇深处的麻雀们。
密密麻麻的麻雀像是乌云似的一下子腾飞到空中,
如今正是晌午,除了温氏一行人便不再有其他人。
四周本静悄悄的,忽然响起的慌乱振翅声吓得温氏心下一惊。
温氏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跟来的遥知小声的低呼了一声,“有鬼!”
明琅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大白天的胡说什么?”
遥知悄悄拉了明琅的袖子说,“姑娘您不知道,最近府里都传开了。说是......说是......”
遥知慌乱的看了看芦荡深处,怯怯道,“说是白鹭汀后面有个满身是血的女鬼!”
遥知正准备添油加醋时,就被一脸冷峻的温氏一个眼风制止,“遥知我还当你是个激灵的,这种没影儿的玩意儿也当个真事了!罚你一个月的月钱,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嚼舌根!”
温氏叫身边的丫头就近找了三五个粗使婆子来,便直直往惨叫声方向走去。
明琅同明琼对视一眼,两人也跟了上去。
这回,明莹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了吧?
*
坤霈怕温氏有事,便一个人先走在前面。
谁知道一进院子,他便惊讶地站定。
明琅后一步赶到,却也是一脸震惊——
只见长满杂草的院落里,两个满身是血的女人躺在地上。
一个是早已咽气儿了的翠浓。
一个竟也是满身是血昏死过去的明莹。
温氏皱着眉,用帕子掩住口鼻,一挥手叫婆子们上前查看。
坤霈见明莹倒在血泊里,立刻叫人去叫大夫。温氏想着他也长大,便也只叫明琅明琼赶紧回去,生怕
两个姑娘见了这血淋淋的场面被魇住了。
明琅如今哪里还怕什么血,她如今一看到一身是血的明莹霎时便明白了过来。可是一旦明白过来,她便感觉到一股股凉气从她的脚底顺着一节一节的脊梁骨爬到她的头顶。
明莹。
竟是这般狠绝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