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姑娘忽然被点名,也丝毫不见心虚,立马接腔,“秦家姑娘也不赖啊。”
明琅嘴角轻轻一勾,也不说话只抬头轻轻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鄙夷。那徐姑娘却没料想明琅竟是什么都不曾说,可倒是被她这一眼惹得凭空心跳漏了一拍。
明琅慢条斯理地将嵌银乌木筷轻轻搁在白瓷小碟上,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在座众人俱是平白心下一慌。
“从前便听说徐御史教女有方,一个个的都是知识广博知礼守矩的翩跹淑女。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徐家女儿真是名不虚传。”
明琅面上依旧是一脸认真的模样,这好一番捧若是在别处说了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在这场景下委实有些讽刺。
果不其然,明琅此话一出便有席间女孩掩着口鼻憋不出的笑出了声。
那徐姑娘又羞又臊,一时间又不好先撕破了脸显得小气,只得恨恨笑道,“你倒是极会说话儿,倒像是抹了蜜似的。只是别学你这姐姐,不用到正地儿上。你说都是一样的娘,怎么教出来的丫头就一个天上一个......”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一脸愧不敢当的明琅单打断,“姐姐可别臊我了。在姐姐面前我可不敢妄自尊大,我这儿正有事儿要请教姐姐呢。”
那徐姑娘见她一脸真情实感,一时间倒也摸不着头脑了,便不知不觉被明琅牵着走了。
明琅见她上钩了,明媚一笑,“徐家家风一向严谨,我从前幼时便常常听人说徐家教育子女一向谨言慎行,还要宽和待人......不然,不然,好像就要下那拔舌地狱的吧?”
明琅详装一脸天真地费力思索道,“听说那拔舌地狱专收诽谤害人,油嘴滑舌,挑拨离间之人。而且啊,听说犯了错的人一下地狱,就有一堆青面小鬼上前掰开你的嘴,有被烧得正旺的炭烧的通红的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那舌头还不是一下拔,先拉地好长,再拔掉!”
明琅说得活灵活现,在座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听了明琅这番厥词俱是吓得吸了一口冷气 。
明琅看着徐姑娘慢慢失了血色的洁白面庞,心里仍不解气便坏心眼的仍要添上一把火。
“还有啊,好像还有什么以讹传讹者,陷害辱骂者,都得让你先进那蒸笼地狱再进拔舌地狱!这蒸笼地狱呀......”
明琅正说得尽兴,就听见那徐姑娘不堪重负地低声尖叫道,“好了!你在这儿说什么你不你的呢!你是不是拐着弯儿咒我呢?!”
明琅端起一杯热茶来,轻轻呷了口茶,装作不明白,“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呀?我又没说是你,这又不是什么好名头,连这你还争抢啊?”
“你!”徐姑娘被气昏了头,便是有人拦着也是腾地站起来伸手便打翻了明琅手里的茶盏。
明琅本就是为了激怒她,她本就打算让徐姑娘将她手中的茶盏打翻,如今徐姑娘乖乖地按照她的打算行事,明琅怎么浪费这个机会——
也不知她手腕是怎么动了一下,那一盏还冒着热气的滚烫茶汤便结结实实的洒到了明琳身上。
明琳早就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徐御史家的姑娘是个怎么踩地捧高的东西了,如今不用明琅暗示,方才忍了许久的泪水早就跟决堤洪水似的奔涌而出。
方才一直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张小姐如今见势头闹大之后连忙站起来和稀泥,可明琳委屈了半天怎么可能放过机会。一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边还跟徐姑娘道歉,这一番响动早就惹得席上众人侧目。
张小姐被张夫人瞪了一眼,又哄又拉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明琳拉走。
可徐姑娘这“当众欺辱旁人”的恶女罪名也算是落实了,而明琳这番梨花带雨的乖巧模样反倒让人心下怜惜,倒是怀疑起流言的真假来了。
杨潜坐在一众男眷里,眼底带笑地看着闹剧中心深藏功与名的幕后推手——明琅只低着头暗自恼恨那肘子有些凉了,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倒惹得少有人发现这一切竟是由她而起。
杨潜目光幽深,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想到她方才望着徐姑娘的那一眼,虽然离得很远可她那戏谑笑意底下隐藏的凛冽仍旧穿过霜雪寒风送进了他的眼里。
有那样眼神的人,不应该站在陪着他这上京最高处看尽江山万里世事繁华么?
“好厉害的丫头。”
杨潜正想的入神,却被身旁寿王的一声惊叹吓了一跳。他扭头一看,身旁的胞弟笑得满面春风。
寿王意识到他再看他,随即受了目光笑道,“皇兄也觉得,她,委实不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