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些什么不成样的念头,可是一向自矜的祁王却想的认真。
他这个人一向是运气极差的一类人,这是他自小便明白的道理——他想要的奢求的期望的,从来都是别人可以轻易得到的。而他费劲千般心思,却往往到头来两手空空。
人心难测。
杨潜也想得明白,所以他不再有其他的心思。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有的人天生做什么都容易些,有些人拼尽全力却尽是一场空。
所以他不求,不想,强迫自己不要有多余的欲望。
杨潜下意识地感觉衣服左前襟下的肌肤,忽而像是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
“快接住我。”
那就,再尽力一次好么?
杨潜那双像是深山寒泉的双眸,终于多了一丝暖色。
他笑了一下,正准备上前时,却发现一身粗布麻衣的高大小厮速度极快地进了庐静堂。
*
“阿......棠?”
明琅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就足以震慑恐吓的刀疤脸,在心里暗恼自己运气不好。
“是你?”阿棠没有一点见到主人的模样,他环顾一下左右,“她呢?”
谁啊?问得那般亲切,好像同她家琼妹多么亲近似的。
可是明琅没那个胆子。
如此明琅只好乖乖回答,“她去看新娘子了。”
刀疤脸似乎有些失落的模样,明琅暗戳戳地观察他——这便是让上京无数姑娘竞折腰的玉郎王博衍?
依稀能看出曾经琼林玉树的模样,只是那道疮疤实在过分引人注目。
只是谁愿意相信曾经的梦中情郎天之骄子,落拓成这个模样呢?
“等她回来你同她说,我自愿跟随李小将军。先生那边,我自会劝服他。”
明琅倒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你倒是相信我,你难道不怕我告诉奶奶母亲,将你乱棍打出秦府去。”
阿棠挑眉,冲她一笑,“那日不就是你带着她听墙角的么?她不认识我,我不信五姑娘不认识在下。”
“毕竟,从前五姑娘不是还帮你三姐姐暗自送了封信给我么?”
此话一出,明琅眼前的这个人才和印象中的那人有了些许重合。
明琅没想到他竟说着这般坦荡,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
“五姑娘放心。阿棠既有心自破容颜,便不会牵扯秦家分毫。”
明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等她说话,阿棠一扭身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明琅正望着阿棠的背影,忽而感觉一股蒸腾热气向她袭来。
“见过五姑娘。”
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接一个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自那日杨潜就她于水火之后,明琅便不知该如何面对杨潜。杨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总是被他折腾地糊里糊涂。
可明琅除了试图拿到他计算秦家的证据,不想再同他有任何交际。
“明琅见过祁王。”明琅乖乖地向他福身。
“五姑娘原来是知礼的。”
此话一出,明琅就奇怪地抬头看他。
“明琅听不明白。”
“独身一人,却同一陌生男子纠缠。这便是知羞守礼?”
您哪位啊?管的到宽。
明琅白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别人,他是......”
“他是谁?”
明琅险些说漏了嘴,“他,他便是......阿棠啊。”
“阿棠是谁?”
明琅最讨厌的便是杨潜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
从前做他的王妃是这般,如今她跟他有什么关系,竟然还被他诘问。
反正他就是觉得她没什么用处,只会添麻烦罢了。
明琅气性来了。
“阿棠啊,”明琅看着杨潜越来越阴暗的脸色道,“阿棠可不是那般终日只会忙于逢迎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人家可是要上沙场真枪真刀地保卫大胤的!”
“不过是一介莽夫......”
“明琅一介弱女子,偏就欣赏这般武将真丈夫!”
杨潜正准备回嘴,就看见一个小厮从后院跑来,“王爷,久等了。方才库房找了许久,这玩意儿年代久了,您看看可是这个?”
杨潜将锦匣打开,看了一眼那对玛瑙掐金琉璃盏,“错不了。”
没等明琅反应过来,便带着那人匆匆忙忙地往院外走去。
这便走了?
明琅还没回过味儿来,庐静堂里,便又只剩她一人了。
*
坤颛今日被灌了许多酒,直到半夜才被放回婚房。
只见屋子里一双龙凤双烛已经流了一烛台的蜡泪。坤颛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对不住规规矩矩坐在红绡帐内锦衣华服的新娘。
坤颛略微局促地坐在拔步床边,喜婆进来将两个人的衣角仔细系在一起。又将两人的头发各用金剪子铰下一缕,用红线仔细系好。喜婆正准备将其收入锦盒,却被坤颛挥手退下。
待喜婆出去之后,坤霈舔了舔嘴角,他将那缕青丝在手上把玩。
“你看,咱们的头发合在一处了。”
盖头下传来细细的笑声,“天下夫妇都是这般的。”
坤颛挠挠头,“对啊,天下夫妇都是这般的。”
坤颛忽然很想见到她,他伸手将她头上的盖头揭下。
坤颛看着低着头害羞的胡芫秋——她的唇软润弯翘,在昏黄烛影里显得秀色可餐。
“是你么?”
坤颛问了一句。
“是谁?”
满头珠玑的新娘抬起头来,双眼明亮非常。如同一双炬火试图直射他的内心。
“是你。”坤颛笑了一下,伸手帮她拆下满头重物。
芫秋也笑了笑,“夫君累了,不如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