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琅随便捡了一张纸来看。只见纸上满是明琳龙飞凤舞的字体,内容也无非是些戏词。
她正准备随手丢掉时,却发现一团乱的纸上竟有许多个规整的“承柏”二字。虽然每个都被明琳细细用其他戏词遮盖,可依旧显眼。
明琳见明琅迟迟不出来,等不及便自己打了帘子进了。
“琅妹,你在磨蹭......”
话还没说完,明琳就注意到了明琅手上的废纸和她错愕的神情。
明琳刹时脸颊通红,她连忙上前抢过明琅手里的纸来撕了个粉碎。
“你......?”
明琅的疑问才说了一半,就被明琳一脸娇羞地堵住了嘴。明琳当下方寸大乱,脸早就臊地发烧通红,哪里还能想的出说辞来打消明琅的说辞呢?
明琳也不知道说什么,一反常态地低着头抿着嘴装作若无其事地拉着她到屋外去。明琅明琳商量了一会抄写的页数字体,可两个人都是心不在焉。
明琳自知被明琅看透了心事,如今心思慌乱非常。可是她这人本就憋不住秘密,如今偶然被明琅知道了,一时间竟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心下又酸又甜漂浮不定,落笔自然难成章法。
明琅神情复杂地看着明琳纵是不说一句却仍旧上扬的嘴角。
她该如何告诉明琳,李承柏这人并非良配呢?且不说明琼同他自小一处长大的青梅竹马,这李承柏......明琅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大概很快便会战死疆场了吧。
明琅记得,李承柏虽则天降英才武曲星下凡,一生从无败仗,可最后竟是胜仗归来追击残余时中了冷箭马革裹尸。
她叹了口气,心里盘旋了许久的话确实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你同他.....怎么会有交集呢?”
明琅还是打算先问个清楚。明琳这回倒是老实的厉害,一个人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练字,那模样要多温顺便是多温顺。
可明琳终究是明琳,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么.......其实说起来,我同他也就年节里见了一次。我同他说了几句话。我...我便看不惯他那个乖觉样子呢。”
“谁知道日日在心里骂着骂着,就......就......诶呀,我不想同你说了!”
明琳不愿意说明琅也明白了,想来明琳说的那次便是她躲在梅树底下偷听到的。
明琅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旁敲侧击一下,“可我觉得,他那个样子,又是武将,说不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呢。”
明琅暗自在心里跟李承柏告了罪,接着忽悠明琳,“我听说那些将军杀的人多了,就可能嗜血成性什么的。还有人口嚼人肉大碗大碗地喝人血的呢!”
明琳这个时候倒是胆子大的厉害,她娇羞地哼了一身,
“你说的都是故意诓我的!”
便是真的,我也乐意!
明琳一挑眉暗自笑了起来。
*
这日子确实有些许夏天的味道了。
明琼踏进一梅斋的时候,阿棠正趴在树上伸手扣住了什么。
“阿棠?”
明琼一向待人友善,便是上次荷包被阿棠认错交给明琅,此刻明琼依旧笑眯眯地先跟他打招呼。
“你在做什么?”
明琼在树下,用彩蝶舞夏图案的团扇挡在眉骨上做凉棚状。
阿棠见是她,便攥紧手走到她面前。
“伸出手来。”
他倒是没有半分愧疚之心,跟明琼自来熟地很。明琼好奇地伸出手来,少年翻着凉意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的掌心。
明琼定睛一看,竟是一只还没脱壳的知了。
明琼笑了,她把手掌凑到眼前说道,“你这小家伙未免出来的太早了些。”
她径直走到树上,将那未蜕壳的知了放在树上。
“你可真残忍。它刚从地里爬出来,你就捉了它玩。”
明琼微蹙着眉,眉宇间似乎透露出对阿棠这种行径的无可奈何。
阿棠惊讶地看着明琼一脸的不惊讶,不禁十分失落——他还以为她会吓哭呢。
他总是想,她这样的人,哭起来会是什么样。
“这院子太冷清,没人同我说话。”
阿棠不等她回答,转身就要往后院走。
明琼笑了,她的笑声又轻又软,短促地仿佛刚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那我以后经常来找阿棠说话好么?奶奶说了我们要到济舟阁去读书,以后来这应该会方便许多。”
阿棠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反倒生硬地气呼呼地说一句不用。
明琼的嘴角一直温和地勾着,“阿棠,你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刁难你了?不然你怎么会故意把荷包交给琅姐呢?”
“你如何会认不出我呢?阿棠的名字不是我帮忙想的么?”
少年略显清瘦的身影站定,默了半天才继续往后院走。
“他那个人啊,总是一副看不起别人的臭脾气。活该他爹总拿马鞭抽他。”
明琼没指望阿棠听她说什么,她像是在同他说话却也像是喃喃自语般地来了一句,“你要体谅他。”
“你还是好好体谅你自己吧。”
阿棠略显愠怒的声音从后院里响起。
明琼终于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