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帆走后, 石桌上的各色菜品已经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 碗碟打碎成一片。绯月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宋笙弦叹了口气, 却是再没心思了。早知道回来不会好过,但宋意帆的所为也真是让人糟心。
入夜, 月光分外明亮。宋笙弦躺在久违了的床上, 心中仍旧烦闷不堪。舅舅那般态度,不知为了何事。就算是舅舅愿意接她出府,没有正当的理由, 只怕宋意帆也不会轻易同意。前路茫茫,她到底该如何去走?若是任由着赵燕云拿捏, 倒是裴羽按照前世轨迹娶了宋笙意,那她恐怕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不对, 裴羽和宋笙意最后为什么会走到一起, 必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是什么, 她一直没弄明白。宋笙意对裴羽有意是可能的,但是裴羽为什么会同意娶宋笙意呢?裴羽本就嫌弃她身份低微, 这是世家大族的惯有傲气使然。若论身份, 宋笙意同她宋笙弦又有多大的差别?想来宋金庭那样的,才是裴羽心目中的首要选择。
宋笙弦这边烦忧不已。裴羽那头也没好到哪里去。裴朵朵回家把裴羽的一番行为说给忠勇侯夫人即董氏听了, 董氏是笑得喘不过气来,她扶着桌子道:“哎哟, 你大哥他真是个榆木脑袋。不对, 榆木脑袋都不够用来形容他的。这平日里挺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啊, 怎么这会儿脑袋就不够用了。我让他去夸人,他倒好,嘴巴里没说出一句中听的,倒怕是把宋笙弦给得罪了。怪道是我问他情况如何,他一个字也不肯透露的。”
裴朵朵片刻却敛了笑容,托着腮道:“早知道我就硬拉着宋姐姐来咱们府里过节了。我知道,她回去了必定是不痛快的。宋府里那起子人,没一个对宋姐姐好的。”
董氏含笑看着小女儿的神情,心中却想,这宋笙弦倒是好手段,把她这个娇纵的女儿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一心只管向着她。她那日去宋府,与宋笙弦不过一面之缘,知道她坚毅果决又愿意尽心维护他人,想来不坏。“既是如此,你怎的不请人过府来?”
裴朵朵道:“我请了,宋姐姐不愿来。”
“那你就别自责了。这样吧,你把咱们府上的水晶月饼各种口味都捡一些,明天亲自送给你宋姐姐,也算是全了你的心意。”
这个提议符合裴朵朵的意愿,她当即同意了,兴冲冲地去挑月饼去了。哪曾想裴羽也是不放心宋笙弦,他听裴朵朵说她独自回府过节去了,心里就一直惦念着,只没同旁人说,没叫人猜透心中所想罢了。他琢磨着想去宋府看看,只是白天叫人看见了不好,便干脆夜里动身了。
宋笙弦正睡不着觉呢,外间绯月许是累了,在打瞌睡,她便没有惊动她。披了件外裳想在院中坐一会儿,整理一下杂乱的思绪。
裴羽还是有些身手的,不过轻轻一跃就上了宋府的外墙。只是这院落众多,他哪里晓得宋笙弦在哪头?只隐约听裴朵朵说过,院子位置偏僻栽种着一蓬翠竹。裴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心里有些后悔,这好端端的觉不睡跟个贼子似的在别人府上来乱晃。若没人发现还好,被人晓得了还不笑掉大牙。
他正想着,见前面有亮光,原是宋府巡夜的人过来了,他连忙闪身一躲,隐去假山之后。借助这灯笼光一看,心中一喜,老远看见一蓬翠竹护在院门口。必定是这里了,他待人走后径直过去。自然又少不了爬墙了,他腿脚利索趴在墙头上,借着外面的一颗树的枝桠遮挡身体。定睛往院内瞧去,这一瞧正正把宋笙弦给看见了,他呼吸一滞,连动作都变得轻了起来,生怕被她发现或者打扰了她。
宋笙弦就坐在石桌上,裴羽只看得见她的背影。月下一片暗色的光,照的她单薄如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么晚了竟也不肯入睡。
裴羽待着,预备等着宋笙弦睡了再走,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晚上。直到晨光熹微,宋笙弦还依旧趴伏在石桌上。裴羽觉得自己腿都麻了,见天色亮了,不得不走,便跳下了墙,从来时的路跳出宋府。他的腿又酸又麻,想起宋府左拐不远处便有个小面馆,索性到那里歇歇脚。那老板看裴羽坐下了,舀了一碗面汤给他,道:“客官先喝碗面汤暖暖身子,咱们店的汤是用猪骨汤熬的,保管好喝。客官吃点什么面?”
裴羽随意点了一碗,这秋天的晚上毕竟是寒凉的,待了一晚上是又乏又冷,加之腿上还不舒服。他用手慢慢揉着自己的腿,心想宋笙弦真正是有毒,他竟然就这么看背影看了一晚上。不过谁叫她大半夜都不睡觉的?姑娘家的心思太重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一个爷们都有些受不住,她多半着凉了。可惜自己不能现身,否则她看到他大半夜在蹲墙上,怕是以为他是什么登徒子了。
面很快煮上来,裴羽挑了一筷大口吃着,眼见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本是个赏月的好日子,月是赏不成了,也不知道宋笙弦那个傻丫头回屋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