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弦看见天边一颗星子孤寂地垂挂在夜幕边上,耳边除了偶尔能感觉到一丝柔软的风声再别无所有。这个院子有时候荒芜得像是不存在一般,什么声音都没有。
忽然,一声爆竹声响起,打破了宁静。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炮竹声噼里啪啦争相恐后地响起来。宋笙弦便知道,今日是自己的二妹宋笙意同自己的前未婚夫成亲的大喜日子。消息是早就知道了,这院子里伺候着的几个下人难免嘴碎几句,也并不怕被她知道。
这人间有喜就有悲。
宋笙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试着抬了抬腿,依旧是没有半点的感觉。宋笙弦这一生有多半是稀里糊涂的过来的,她不主动只被动地被别人推着向前走。也是芳华年岁,被扔在一旁久了,心底却已经古井无波地像个老人。
她自己推着轮椅慢慢打开院子的大门走出去,外面吵吵闹闹的,没有人留心到她。
她忽然想到,这样的日子本该是属于她的。雪肤花貌,红衣翩然。若不是前未婚夫嫌弃了自己的这双腿,若不是继母和继妹有心为之,若不是父亲的冷漠以待,她何至于此?
一个下人端着盘子匆匆走过,见宋笙弦呆呆地看着那边,道:“大小姐今日还是不要出去了,这大喜的日子,若是见了您大家脸上恐怕都不好看。万一男方家里觉得晦气岂不是影响了二小姐么?来,奴婢推着你回去罢。”
宋笙弦未应声,一双眼睛仍然定定地看着那边。半晌,自己慢慢移动着轮椅回了院子。那下人看着宋笙弦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大小姐,也是个苦命的。只是没办法,谁教男方家里看不上她呢?
宋笙弦进了屋内,有一个妇人进来照料她。这个妇人一贯话少,不似其他人,做起事来干净利落。
宋笙弦看着她忙碌地背影道:“二小姐出嫁,你怎么没去帮忙?”
那人看着她摇了摇头,道:“都去了,就无人来照顾大小姐了。”她倒不是个势力的。
宋笙弦轻咳了两声,只觉得浑身绵软没什么力气。
“你去罢,我再睡一会儿。”
不想这一觉睡去竟是再未醒过来。
宋笙弦醒来时看到的便是绯月愁成一团的小脸。她笑着想坐起身子,却没想到全身生疼,于是便道:“绯月,我这是怎么了?”
绯月还没说话呢,金豆子先掉下来了,道:“小姐,你好好躺着吧。昨日落了水,大夫说你腿脚受了寒,再加上身子本来就弱。这段时间下地走动都不便了。”
宋笙弦抬手想把她擦泪,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这绯月此刻梳着双丫髻,额前整齐的刘海儿,怎的这般年轻?她记得绯月是嫁给了府中一个小管事的,虽然她心里不情愿,但迫于父亲的压力,终于还是把绯月给嫁了出去。
“绯月,你相公见了你这般打扮恐怕又要不喜了。你还是把发髻挽上去吧,免得生了不快。”宋笙弦说道。
绯月的眼泪掉的更加厉害了,道:“小姐,你胡说什么?什么相公不相公的,你这样说了叫我以后如何嫁人?”她哭了一会儿,仿佛明白了过来,摸了摸宋笙弦的额头,道:“不烫啊。小姐,你莫不是发烧说胡话了?”
没嫁人?什么情况?宋笙弦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自己没有发烧。拉着绯月问了好一会儿她才弄清楚情况,原来她竟然回到了自己十四岁那年。她从小身子不好,很难出府一趟。那年元宵节她求了母亲许多次才得了出府去看花灯的机会。宋笙弦许久未见这么热闹的场面,处处都是做的精致可爱的花灯,她东看西看,竟然与家人走散了。
后面被人流一直挤着,到了桥边竟然不甚落了水。回来后便成了这样了,大夫看过之后说她的腿脚可能要个把月才能好,却没想到此后的里面她便一直坐在轮椅上,再也没站起来过过。
宋笙意把此前的细枝末节回忆了一遍,又想了想后面发生的事,嘴巴是越咧越大,差点就笑出声来。
绯月奇怪道:“小姐,你怎么了?莫不是真的烧糊涂了。我还是禀了夫人好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吧。”
宋笙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道:“绯月,去把轻碧叫过来,我好好看看你们俩。”
绯月忍着疑惑唤了轻碧过来,两个丫头都是她院中的大丫鬟。两人站在她面前,她道:“来来来,转个圈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