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萱一把将僵住的那夏拉过去抱在怀里,然后用脚驱赶着不知打哪钻出来的野狗。
这条野狗丝毫不认生,以为她在逗它玩,摇着小尾巴想追上来,陶萱揽着那夏后退,厉声呵斥着:“去去,狗子你别过来!”
男生好奇她们在干什么,手插着兜走过来,看见一只数月大的小狗,险些笑喷,表情夸张地看着两人,“我靠,这也能害怕?”
他快憋不住笑了,眼睛一眯,在心里揣测,这是装的吧。
“你他妈少废话!”陶萱头大,扬头吼他,“快把那条狗弄走!快!!”
男生怪异地看了眼她,然后再看她怀里的那夏,好像是真的害怕,弯腰抱起那只小京巴,伸手放在它头上轻抚,“乖啊,别咬我。”
小京巴很听话,扭动脖子回头,舔他的手。
男生笑了笑,手给顺毛,然后看着她们。问陶萱:“哎美女,你听不听回答了?”
陶萱根本没心思听,一心搀扶着那夏,柔声安慰着:“没事了,已经把它弄走了。对不起啊小夏,我不该让你等我……”
那夏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被晒得发红,额头出了薄薄的细汗,这样还一边摇头一边说:“我没事。”
陶萱心疼,手拍着她后背,安慰:“还没事,你在发抖。”
那夏咬着下唇,脸很热,好像有点中暑。于是说:“我想回教室。”
陶萱答应:“好好,我们这就回。”然后走了,不理身后的一人一狗。
两个人走到校门口,碰见吃饭回来的陶冶何勋,陶萱下意识地想逃避,被他们喊住,走近看到那夏那张惊吓过度的脸。
两人冷不防地怔住了,何勋抬手指着那夏,“这是咋了……”
陶冶瞧她这模样,心跳快了一拍,抬头去问陶萱:“她怎么了?”
陶萱心虚,不敢抬头看他,结巴地回道:“我,我让她陪我去小树林了。”
陶冶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碰到了狗。”陶萱故意略过“重要的部分”,其他就如实说了,“一只小京巴突然跑出来……”
她的话还没讲完,便看见陶冶冷下脸,质问:“你怎么回事儿?没事去那做什么?”
陶萱愣了一下,眼角上撇,语气带着委屈:“我没想到有狗跑出来……哎呀我错了还不成!”
“这大太阳的,你们去干嘛了?”何勋突然提问,一提就提到了点上。陶冶点头,然后和他一起看她们。
陶萱招架不住,习惯性咬嘴唇,保持沉默。
“说啊。”俩人异口同声,陶萱吓得哆嗦。
“你们说她干嘛?”那夏突然站直身体,抬头瞪了他们一眼,然后瞬间又靠回去,对陶萱说:“别理他们,我们快回去。”
这两句话的语气虚弱无力,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扑簌簌落下来掉到领子上,脸被太阳烤的又白又红,像一颗被晒熟了的苹果。
“那快搀回去吧,别中暑了。”何勋催促道。
“小夏……”陶萱愧疚,揽着她往教室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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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夏中午睡了一觉,恢复了些精气神儿,陶萱才敢松了口气。
若是把她吓坏,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下午体育课,练习篮球时陶萱被男生叫走,两个人在操场边说悄悄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激动地跳了起来,跑回来拉起那夏原地转圈,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男生答应和她交往。
因为动作太大,把体育老师吸引过来,看到她们在偷懒,叼起口哨提醒了一声,俩人捡起篮球练起来。
等她冷静下来,那夏问她:“你喜欢他哪里?”
陶萱双手夹着篮球冥想,忽然拿开篮球,看到衣服被蹭脏一块,一手托着篮球,一手掸了掸衣服。发现弄不掉,她懊恼地骂了一句,然后对她说:“就是喜欢……那种感觉说不清啦。”
那夏淡淡地哦了一声,抱起球开始练习“过杆”。做了两次,又被陶萱拉走去旁边偷懒。
女生在这边练篮球,男生在那边打篮球,太不公平了。可是谁让他们个个会打,“篮球过杆”太简单,还没有“三步上篮”难呢。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就是与生俱来的。
刚一坐下,陶萱突然靠过来,肩膀碰了碰那夏,朝她暧昧地笑着:“马上毕业了,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吗?”
那夏明显愣了一下,抬手蹭着发痒的额角,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陶萱噘嘴哼唧,表示不信,继续盯着她。
那夏抬头看着天边,太阳快落了下去,阳光变得温暖柔和,像一层薄薄的红纱,她不疾不徐地说:“有什么意思呢?”
“那可比学习有意思阿。”陶萱歪着脑袋,手指轻戳着篮球,“不用想那些又多又难背的东西。”
那夏收回视线,回头看她,扣到她的重点,“你就是不想学习。”
一眼识破了想法,陶萱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弯了眉眼,坦荡道:“吃腻了鱼,我也想尝尝熊掌。”
微风吹起刘海,那夏勾起唇,眉毛松动,轻轻说:“反正你开心就好了。”
“啊……”陶萱扔开篮球,向她扑了过去,“那小夏啊,你最好了。”
晚上下课老师拖了几分钟堂,那夏赶不上6点那趟公交车,下一趟最少要等10分钟,正值晚高峰,时间更长都有可能。
陶萱骑车经过,拍拍后车座,问她要不要坐。
那夏看着她的自行车,脑子快速整理了两点,一是自己比她重,二是家在反方向。鉴于这两点,她摇头拒绝了。
放学何勋值日,陶冶先走了,推着车出了校门,看到车站前的那夏,突然坏笑起来。
那夏目送陶萱骑远,转过头突然看到陶冶,吓得她后退了一步,嘴巴微微开合,定身之后翻他白眼,骂道:“神,经,病。”
三个字咬的很慢,很轻,无不透露着讨厌。
陶冶嘴角一勾,一只脚踩着路沿,一只蹬着脚蹬子,两只手松开车把,身体向她倾斜,无赖地笑了笑,“能不能换个词,咱听腻了。”
那夏眼角睨他,吸了口气,然后吐出仨字:“精神病。”
陶冶干笑,“……”
过了十几秒,他抬起右手,朝她竖起大拇指。
你赢了。。
躲在夏天的街角
你还等着我吗
雪糕被太阳吃掉
流汗的脸颊
我踮脚在你耳边
说快点长大
长大
保护我吧
……
他的声音像晴天的云,又像雨后的太阳,细细柔柔,温暖的不像话。
还剩下半个小时,杨纯木本着职业道德,不能继续浪费时间,收起吉他坐回桌前。
那夏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脑子里还循环这首歌的旋律,手刚捧着脑袋听讲时,门外突然响起“扣扣”敲门声。
那夏愣了下,向杨纯木眼神示意,然后跑出去开门,一看门外是陶冶,眉头立刻蹙起来,手扒着门沿,语气不太好地问:“有事吗?”
陶冶瞧她不悦的神情,同样挑着眉稍,薄唇轻启:“借厕所上一下。”
那夏眼皮一掀,翻了个大白眼,知道他在胡扯,撇着嘴又问一遍,“有没有正事儿啊?”
“有。”陶冶索性也不废话,微微抬头,眯着眼眸说:“你唱的很难听。”
那夏突然扬起头,紧张地问:“哪一首?”
陶冶说:“所有。”
那夏眼珠滞了几秒,蛾眉倒蹙,无奈地偏了偏头,咬着牙向他喷去:“我们四个人唱的,你只能听出我的声音?”
“能。”他语气笃定。
“谁让你听了!”那夏红了红脸,手指抠着门,眼睛瞪着他,“你经过我允许了吗?我还没收你费呢。”
“收……费?”陶冶抱起手臂,说话拖着尾音,“你忘了我借你二十了吧。”
那夏神色微愣,眼神乱飘,态度依旧蛮横,说:“没钱,欠着。”
陶冶后仰着脖子,看见她耳尖红了,心里窃喜,然后低下头说:“这么爱生气,难怪长不高。”
那夏气的头皮发麻,这个人专门过来挑刺,生气地伸手去推他,将他推出门外,捏着嗓子吼道:“我乐意!”
眼看着门被甩上,陶冶定了定转身下楼,在楼梯的拐角处,迎上买菜回来的夏茜,停住脚侧过身,喊道:“夏姨。”
夏茜哎了声,走上台阶,问他:“来找那夏吗?”
陶冶轻轻点着头,瞳仁缩了缩,面不改色地扯起谎:“想借本书来着,但是好像打扰她了,没借我。”
夏茜听着闺女如此小气,顿时觉得没了面子,脸色稍霁,唠叨起那夏:“这个丫头,太不懂事了,我回头说说她。”
陶冶笑了笑:“没事,我回学校拿。”说完快步走下楼,打开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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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那夏差点儿起不来,晚上做了一个怪梦。
梦见她变成一颗牙齿,还是一颗有黑洞的牙齿,晃晃悠悠随时要掉。很快,主人嫌弃它要去拔掉,但是医生怎么也拔不掉,直到麻药效果消失,硬生生地把她疼醒了。
清醒后,那夏拿起镜子张嘴看牙,同样地方的牙还在,但是另一边,确实有一颗牙齿坏了。
有时上火会疼,有时吃凉会疼,勉强还能用。
今年学校体检,医生检查出她的坏牙,让她去补牙。那夏很久之前去过牙科,看见修牙的器械太吓人,每次夏茜提起来,她都会找理由逃避。
夏茜觉得事情不大,所以没有勉强,等她主动提去补牙。
但是主动这事,仅限是好事。
那夏被夏茜连催了两遍,拖着身子进了卫生间,刷牙的时候,她忽然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赶紧拿出牙刷,上面有一丝血,低头吐出泡沫,里面也掺了些。
她又上火了。
那夏抬头喝了口水,吐出,然后把牙刷用水冲了下,然后再挤上一段牙膏,塞进嘴里继续刷着。
出门前,那夏许愿希望不要碰见陶冶,然后在门口逗留了五分钟,没听见楼下有人开门走出来。她才放心地走下楼,脚步慢悠悠,比小老太太还慢。
出了楼门,脚步才慢慢快起来,却没想象到,在车站前碰见陶冶。
一看见他,那夏忽然牙疼起来,带着左半张脸疼。心里纵然有几百句话,但是现在都不想说,于是转身面向广告牌。
陶冶刚好回头看见,瞧见她脸色不对,顿了顿转身走过去,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夏抿唇不想回答,但是被他一直盯着看,嘴巴撬开一条缝,吐出两个字:“牙疼。”
陶冶头微微上扬,复又低下去,说:“糖别吃了,还有零食。”
那夏没点头也没吱声,她连说话都不想说,更别说吃东西了。
上午课间,陶萱突然趴过来,问她今天“小木老师”来不来,如果来还会不会带吉他。
那夏吃了老陈给的止疼片,牙疼有所缓解,可以张嘴说话,但是说多了还是不舒服,所以还是减少出声。
周六那天,她隐约感觉到陶萱对“小木老师”的热情,现在听到她开口问了,心里的好奇被放大了,于是试探地问:“萱萱,你是不是喜欢小木老师?”
“哈?”陶萱惊恐地站起来,用手推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
那夏皱眉,她想多了?
陶萱下一句证明自己:“我才不会背叛他。”接着,手指勾起那夏的下巴,“再说了,小木老师和我不搭啦,他应该喜欢你这样的。”
那夏被她唬住了神色,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你别乱说啊。”
陶萱眯了眯眼,肚子开始冒坏水,扳回她的小脑瓜,凑近了逼问:“你喜欢吗?”
那夏拿开她的手,深深埋下头,警告她:“我要写作业。”
陶萱在她头上闷声笑,笑声全部钻进耳朵里,让她想起那天陶冶也说了一句话。
你喜欢他那样的?
那夏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喜欢,但确定和陶萱的喜欢不同,她没有想过和“小木老师”拉手,或拥抱,或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