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请放心吧。”见草薙答应下来,她配合地通知学生们留在自己的教室里。
吠舞罗这边也展开了行动,成员们分散开来,在各个地方寻找狐狸脸,汐里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动静。
远远地,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汐里跟草薙说了一声,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释放力量攀住楼顶,整个人从地面上飞了上去,几次跳跃,她站在了最高的楼顶上,眯着眼睛看向大桥的方向。
断掉的另一端,已经停满了scepter4的通勤车,天空中飞着的直升机上也有着他们的标志,汐里拨通草薙的电话。
“青服他们来了。”
“真是的,每次都这么快——啊啊,有电话打进来了,这边我先挂了,汐里小心点。”
汐里俯瞰着校园,一片的慌乱,吠舞罗的成员在身着校服的学生里特别明显,更遑论他们还带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不少女生已经被吓哭了。
“真是抱歉啦。”汐里没什么感情地道歉。
原本整洁而开阔的校园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残破,但她没什么愧疚,等看到倒塌的钟塔时,汐里勾了勾唇角,找到尊他们了。
她从顶楼跳下去,往那边走去,周防躺在钟塔的残骸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小憩,安娜坐在一旁,他们的周围立起了淡红色的屏障。
汐里走过去,伸出手指对着屏障戳了一下,屏障如同泡泡一样,破裂消失,周防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等她走进后重新设立起屏障。
“应该带个枕头的。”汐里比划了一下,又讪讪地想到石头睡着更不舒服。
“下雪了。”安娜抬起头看向天空。
柔软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汐里仰头看着那里,感慨出声:“这是今年的初雪吧?”
“初雪的时候应该吃荞麦面、不对,吃热腾腾的寿喜锅,等抓到他我们就吃火锅吧,尊?”
他没有回应,汐里自顾自地说下去。
“虽然HOMRA里很暖和,但是果然冬天还是想要桌炉啊,回去的时候买一个怎么样?”
“噗——不过如果摆上的话我整个冬天都不会再出来了。”
“等雪积起来我们可以堆雪人,不过尊就只能在旁边看,因为你一碰到雪肯定会融化的。”
“新年的时候想要去参拜,啊啊,安娜,我们到时候穿和服怎么样?我还没见过你们穿和服的样子呢,尊也要穿。”
……
“太残忍了啊,羞涩的美少女鼓起勇气发出了邀约,自己却没有任何反应,绅士点啊周防尊。”汐里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周防抓住她乱戳的手,他睁开眼坐起来,直直地瞪着汐里,“事情真多。”
汐里委屈巴巴地鼓起嘴,抽了抽鼻子,“安娜也很想的,是不是?”
安娜没有说话,也直直地瞪着汐里。
“喂喂,让手下忙碌王舒服地打盹就算了,汐里你什么时候也跑过来了?”草薙踩着碎石,走了上来,他无奈地笑着,“尊,有人找你。”
周防走了之后,草薙仰着头,吐出一口悠长的烟气,表情有一瞬间的彷徨。
“我想。”安娜突然开口。
草薙低头看向她,“什么?”
“想吃、火锅。”
“想要、桌炉。”
“想穿、和服。”
“想堆、雪人。”
安娜轻声说着,草薙失笑,他点点头,“好啊,安娜想做什么我们就去做。”
在一旁的汐里,突然有了种嗓子被堵住的感受,应该,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啊,安娜。
对学园岛的搜寻持续了整夜,他们还是没能找到狐狸脸。
草薙看在初升的太阳,吐出一口烟圈,他跟周防这两个老烟民,吸了整晚的烟,汐里感觉自己浑身都被烟味包围了。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她跟安娜中间小睡了一会儿,但这群男人可是一夜没睡,而且,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天亮了。”草薙掐灭烟头,看向周防。
他率先往外走去,“走吧。”
天光尚未大亮,周防走到校园中央时,那里scepter4的人已经到了,他们拔出了佩刀,刀尖竖立着朝上,散发出蓝色的幽光。
吠舞罗这边同样的士气高涨,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喊着自己的口号。
“NO BLOOD!NO BONE!NO ASH!!”
“NO BLOOD!NO BONE!NO ASH!!”
“NO BLOOD!NO BONE!NO ASH!!”
青之王宗像礼司言简意赅,伸手推了下眼镜,“……开始吧。”
周防轻笑出声:“好啊。”
汐里瞄了瞄周围的情况,手有些痒,等会儿让艾力克照顾安娜好了,她要加入战局。
就在战况蓄势待发的时候,啪咻一声,从天上掉下来个东西,两边同时一惊,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人。
“请等一下。”身着黑色风衣腰带佩刀的男人站立起来,张开手拦在中间,“我是前任第七王权者三轮一言的臣下,夜刀……汐、汐里?”
他的视线扫过吠舞罗时,顿在了那里,他惊讶地看向汐里,自我介绍都打断了,看起来傻乎乎的。
汐里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地扬起微笑,“好久不见啊,小黑,叙旧等会儿再说,你先说正事吧。”
“啊!”他反应过来,懊恼地皱了下眉,冲汐里点点头,“那么等会儿说。”
小黑重新正色,开始讲正事。
汐里满脸欣慰地看着他,跟身边的人说:“你看,我们小黑现在长得又高又帅,肯定很受人欢迎。”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怒气冲冲的话语传来,原来旁边的人是八田。
“抱歉抱歉,好久没见他了,有点激动。”汐里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开始认真听小黑在说什么。
他希望在场的诸位,能够先听听他身后的人的说法。
狐狸脸出现了,他叫做伊佐那社,并非杀害十束的真正凶手。
接下来的事情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先是学校各处发生了爆炸,被无色之王——也就是真正杀害十束的凶手附身的女学生捅了伊佐那社一刀,真正的无色之王又逃脱开来,场面一度变得极其混乱。
受伤的伊佐那社被他的同伴和小黑救走,scepter4跟吠舞罗的成员发生了摩擦,正式开打。
而祸不单行,安娜在无色之王出现后,就很不舒服,差点晕倒,这个时候不能指望艾力克了,汐里也收回了想打架的心,抱着安娜回到了学生会的办公室,门一关上,将外面的混乱也隔绝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汐里去接了一杯水,安娜躺在沙发上,小小的脸皱在一起,脸上冒出了冷汗,很难受的样子,她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有些忧虑地看着她。
安娜是个很敏感的人,总是更容易受到伤害,而那个无色之王,拥有着“附身”的能力,随意地附着在别人的身体里面,相当的不好抓捕。
过了一会儿,草薙过来了,“安娜怎么样了?”
“还在睡。”汐里小声跟他说。
“唉。”草薙对眼前的状况也有些无奈,他捏了捏眉头,看向窗外。
汐里看了安娜一眼,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她突然睁大眼睛,把手翻过来,她看着自己的指甲,好像……变长了。
她猛地站起来,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是……她确实是在改变。
这个时机……真是妙啊。
汐里对着镜子,笑了出来,做了一个决定。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了几位不速之客,伊佐那社、他的那位女性同伴,以及scepter4的副长淡岛世理。
“你好啊,汐里。”伊佐那社相当自来熟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他的那位女性同伴躲在他身后,冲她喵喵地叫。
挺可爱的……是在卖萌吗……汐里看了她一眼,那个女生叫地更凶了,有点像炸毛的猫。
伊佐那社笑眯眯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实质上是第一王权者,白银之王。
汐里一脸冷漠地听着,这个学园岛里已经聚集了四位王,现在如果黄金之王再出现她都不意外了。
伊佐那社想要他们帮助遣散岛上的学生,接下来的战争是王与王之战,一着不慎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草薙跟scepter4的淡岛世理同意了他的请求,决定帮助他送走岛上的学生。
安娜之前已经醒过来了,看起来还有些恹恹。
“汐里,我们也走吧。”草薙匆忙地将这个消息交代下去,牵着安娜往外走的时候,发现汐里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有点难以开口呢。”汐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她看向脚下悬浮的伊佐那社,“白银之王……吗?可以,让我成为您的氏族吗?”
“汐里。”草薙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我需要,飞起来的能力,所以,拜托了。”她一副期待地看向伊佐那社。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脾气地笑了笑,“可以啊。”
伊佐那社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汐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一股轻盈而丰厚的力量充满了她的体内,她脚下轻点,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心念一动,又降下来踩在地面上。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伊佐那社微笑着朝他们挥挥手,身影消失不见。
淡岛副长已经出去帮忙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安娜、草薙和她而已,是时候告别了。
汐里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看向草薙:“你知道尊这次是去送死的吧?”
他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安娜也知道。”汐里肯定地指出这冰冷冷的现实。
他们都知道,但是,还抱着期待,还抱着希望,祈愿着周防能够平安无事,但是祈祷是没有用的,运气总也无法准确地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因为周防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觉得我说不定能救尊一命耶,还能让他过上想过的生活什么的。”汐里一扫刚才沉重的情绪,轻飘飘地说着。
她觉得她的一生能顶别人的几辈子,虽说心态一直保持得很年轻,但度过了那么多那么长的岁月,情绪还是累积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她也没什么长进,自私、自大又自我,但是这样的她,偶尔也会有一种累了,想歇歇的感受。
面对十束的死亡,她突然就懂得了赤司的感受,不只是赤司,还有父母、凛他们,他们大概每次都是抱着再也无法见到她的感受看着她离开,再带着无与伦比的喜悦迎接着她的归来,这样反复的情绪着实地折磨人,而又真切地持续了十几年。
辛苦的不止是她而已,还有他们啊。
而且,她也拥有了想做的事情,她不想看到安娜再伤心,不想看到草薙的失意,不想看到八田的颓丧。她想让他们一起在结束后吃火锅,一起穿着别扭的和服去神社参拜,一起度过很多很多快乐的日子,带着十束和她的那份,所以她想要去救尊。
“跟我们走。”草薙脸沉了下来,没有平时惯常带着的轻佻微笑,他生气了。
“你不想让尊活下来吗?”
想,但是……草薙不像十束那样,喜欢将自己的心事诉诸于口,但此刻少有吐露的心声显得有些软弱:“那是他做的决定,汐里。”
那个人,过得算不上幸福,身上背负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成为王后,为了抑制自己的力量,而去抑制自己的情绪,无法开心地大笑,无法愤怒的发火,身边的人喧喧嚷嚷地围绕着火焰的周围,却无法理解他。
草薙在想,如果他能生成大草原的一头狮子,说不定会更幸福,夜深梦回之时在想,十束说过他后悔了,实质上他也有些后悔了,如果那个人没有成为王该多好。
到了最后,他不想再用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将他拉回来,如果他能快乐一点的话,那就认定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吧,周防尊他是最好的王,他身为他的臣子,会义无反顾地支持着自己的王。
“汐里,我不想再失去你。”草薙忧伤地看着她,他已经失去十束了,他即将要失去尊了,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离开。
这是属于吠舞罗的最年长者,无法言说的软弱。
汐里笑着擦掉眼角落下的泪珠,带着微微的鼻音:“出云,我真的有办法,而且安娜知道的,我总会离开的,即使离开了这里,也会好好的活着。”
十束将她的事情,当做了一个两人之间的秘密,保存在心里,现在也没时间向草薙说了,但是安娜应该能感受到的。
她看向安娜,有些心疼,小小的少女垂着头,银色的头发如绸缎一样滑落,她在微微的颤抖。
安娜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红色的布料被泪水沾湿,变成了更深更浓重的红,她扬起头,眼角有些泛红,但是已经没有了泪水,微笑着冲汐里说:“汐里,拜拜。”
汐里俯身抱住她,“拜拜,安娜。”
她又起身抱住草薙:“跟你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谢谢你啦,出云哥。”
这次草薙没有再阻拦她,汐里直接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奔向达摩克利斯之剑所在的地方,学校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前庭还有三人对峙。
汐里停下一看,都是熟人,八田、伏见以及拦在他们中间的小黑。
“你们快去避难啦。”她浮在半空中,朝他们摆手,而后有些遗憾地看向小黑,“刚见面就要分别了,还来不及问一句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呢。”
“汐里……”小黑仰起头,表情有些凝重,“你成为了小白的氏族?这个不重要,快跟我一起出去。”
“不啦,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她摇摇头。
“等等,一言大人有话要跟你说。”小黑心里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匆忙地叫住她。
“不用了。”汐里笑着浮地更高,“能回来看看你们我就心满意足,没有遗憾了。”
她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赶去。
崩玉、小安,拜托你们了。
「喂喂,master,你想送死的话不要带着我好吗?」
【……】
我知道是我任性了,但是真的拜托了。
「肯定会后悔啦会后悔,反正是你的身体,自己都不在乎的我当然无所谓啦。」
崩玉,可以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吗?
【……会疼……】
【我不会让你死的。】
【好。】
汐里松了一口气,它们会帮助她的,那么她的把握又多了几分,汐里赶到的时候堪堪赶上了最关键的时刻。
伊佐那社为了除掉无色之王,将他困在了自己的身体之内,他想要周防,杀掉他。
“差点来不及了。”汐里拍了拍胸脯,在周防动手之前,跳了出来。
在场的三个王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原本表情放松甚至还在笑着的周防眉头一拧,愤怒地瞪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啊!”
“好凶啊。”汐里嘟囔着往中间走去,走近的时候被周防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心滚烫。
“这里确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呢,汐里小姐。”宗像脸上的眼镜不见了,表情有些严肃。
“念”是一种生命能量,普通人储存在体内,有极少数的天赋者可以使用它,这是她跟着金学到的知识。
不只是念,她自身所带的能量、包括周防他们身上所拥有的力量,或许都是一种生命能量。
汐里在这里第一次试着释放自己的力量,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她体内散发出来,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仿佛整个人与世间相融,她跺了跺脚,“唔,总算没有那种压迫感了。”
宗像甚至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是否出现了第五把剑,唔,并没有。
“呼——”周防呼出一口气,好似带着火星的灼热气息,“汐里,离开这里。”
“那可不行。”汐里撇撇嘴
“两位。”伊佐那社苦笑了下,“我快撑不住了,你们可以快点吗?”
他的话音未落,汐里已经冲了上去,同时冲上去的,还有周防。
变成利爪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胸膛时,周防抓住了汐里的手,一把将她扯到后面,自己用手贯穿了伊佐那社的胸膛。
伊佐那社——那个被小黑称为小白的男人,最后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啊啊啊啊啊啊!我快气死了!”汐里抓狂了,她愤愤不平地瞪着周防,“你让我来啊!你不知道你杀了他会发生什么事吗?!”
“知道啊。”周防脸上露出肆意的笑容,带着一丝邪气,“怎么,汐里,想跟我一起死吗?”
“才不呢!”汐里一把推开他,仰头看向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赤红的剑逐渐分崩离析,摇摇欲坠,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任性。
“宗像。”周防笑着看向宗像礼司,“拜托你了。”
“拜托个头。”汐里骂了一句,在周防惊讶的视线里,悬浮起来,他的表情变了,总是平静无波表情匮乏的脸上,流露出了些微慌乱,这次是汐里摆了他一道。
“能一起活的话,为什么要一起死。”她越升越高,逐渐感受到了赤之剑散发出的力量,灼热的气流刺得人生疼,“周防尊,你不想要的东西我帮你带走,以后就稍微负点责任吧。”
“汐里!!!!”
这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周防仰着头,看着她变成了一个杯子,一个金色的、庞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杯子。
就立在空中,他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正下方。
他的那把支离破碎的剑终于承受不住,坠落下来,剑尖与杯子接触,杯壁咔嚓一声裂开了细碎的纹路,但下一秒,就恢复如常,快得周防以为自己眼花了。
剑还在不住地下落,剑尖被吞噬掉,接下来是剑身,那个金色的杯子,不住地裂开、又恢复、裂开、又恢复……有几次在濒临破碎的边缘,转眼又恢复如常。
杯子就这样一点一点、艰难地将他的剑吞噬殆尽,而后破碎成璀璨的星光,消失不见。
湛蓝的天空,只剩下青色的巨剑悬浮着。
周防看向自己的手心,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了,但没有对这块土地造成任何的影响,狂暴的力量,不见了,他,还活着。
但汐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