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报告得知汐里到分社后,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来见她,他知道汐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他要来解释。
“汐里,抱歉。”棕发的男人冲她鞠了个躬,他为汐里曾怀有希望地前来找他,又失望而归道歉。
“诶——”汐里有些迟钝地低下头,看向兆麻,“兆麻哥,好久不见,为什么道歉?”
“那天……”
“啊。”汐里想起了那天向兆麻求助的事,她摆摆手,“没关系的,我当时也是昏了头。”
兆麻抿了下唇,坐到汐里旁边,“威娜她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不要怨恨她,神明无法插手人的生死,如果威娜去救她,会有很恶劣的后果,轻则她从此夹杂在此岸与彼岸之间,重则会受到污染变成妖怪……”
汐里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不用担心啦,兆麻哥,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我爸跟我说过,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汐里晃了晃腿,所以她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
为什么想不起来?
为什么用不了?
为什么不去救?
如果她没有忘记那个世界的记忆,诗织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想忘得忘不掉,想记住的又记不住。
无能!无能!无能!
“汐里!”兆麻眉头一皱,伸手一指对她施展了一个术,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汐里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颤抖了一下眼睛聚焦,迷茫地眨了眨眼。
“不要有杂念。”兆麻忧心地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词:“你是人,不知道净水对你有没有用,那种人类叫什么来着……心理医生?对,心理医生,汐里你去看看医生吧,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很容易引来妖怪。”
汐里听到他的话,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啪啪作响,脸很快变得通红,她又晃了晃脑袋,把脑袋里的浆糊都晃掉,“真是让你担心了,兆麻哥,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站起来,冲他挥挥手告别,她打了辆车回家,站在赤司家门口,解开了眼睛上的封印。
汐里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可千万别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啊。
她一步一步往里走,看遍角角落落,干干净净,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汐里逐渐放下心来,她回到房间,下午的阳光秾艳,透过干净的玻璃和透白的窗纱照进房间里,汐里抬眼扫过窗户,如遭雷劈,呆立在那里。
她揉了揉眼睛,确信飘窗上确实坐了一个人,身体半透明,泛着微光,倚在窗台边,在阳光的照射下更不显眼了,她长发披肩,穿着那条最常穿的连衣裙。
汐里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到窗边,“诗织……阿姨?”
窗台上的人影像是被惊醒一样,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歪头轻笑,“汐里,你能看到我?”
汐里捂住嘴点了点头,她忍着泪意伸手过去想要触摸诗织,被她灵巧地一躲闪过,诗织摇了摇头,“不行的汐里,你摸不到我,不过太好了,你能看到我。”
“外面太可怕啦,汐里房间里很安全,我就呆在这里了。”诗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阿姨、阿姨……呜……”汐里哽咽出声。
诗织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手隔空放在她的头顶,做出抚摸的样子,“我快要消失了呢,汐里不要哭了,能在消失前跟你这样说说话,真好啊。”
汐里擦掉泪,仰起头看着她,“诗织阿姨,你等我一下,我有一个朋友,可以把你变成神器,这样你就不会消失了。”
诗织挡住她的动作,摇摇头,“不用啦,汐里,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有了深爱的丈夫,有了可爱的儿子和女儿,现在消失前还能跟你告别,我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但是……”
“汐里,可以帮阿姨照顾小征吗?”诗织打断她的话,微笑看着她,“然后转告小征,让他帮我照顾你,好吗?”
汐里抿着嘴使劲点了点头,她双手攥拳垂下眼睫,“对不起,没能救得了你。”
“不要这个样子嘛!”诗织假装生气地鼓了下嘴,“汐里已经做得非常非常非常棒了,这些天我一直看在眼里,也更清楚汐里面对得是怎样一个世界,外面那么可怕,阿姨这样的大人都不敢走出去,但汐里一个人却在很勇敢地面对,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那么再答应阿姨一件事吧。”诗织将手虚虚地放在她的肩膀,“不要再自责了,我想要汐里永远开心坦然地活下去。”
“……好。”汐里郑重地答应下来。
诗织笑得明媚,她飘荡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陪我去看看小征吧。”
她飘在前面,汐里跟在她后面,赤司还在上课,诗织穿门而进,汐里犹豫了下要不要开门进去,诗织又很快出来了,可爱地嘟囔着抱怨:“小征的课又增多了,征臣真是的……”
她看到汐里眨巴着眼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不是话很多?”
汐里抿嘴笑了一下,“一点都不多。”
“征臣回来了。”诗织突然看向大门的方向,下一秒消失在汐里面前,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诗织羞赧地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向征臣告过别了。”
汐里心脏猛地一缩,她忍耐住那抽痛,继续对着诗织微笑。
诗织有些不安地闲不下来,她一会儿穿墙进屋看看赤司,一会儿穿墙出来跟汐里说几句话,很快她脸上偶尔雀跃偶尔郁闷的灵动表情消失了,她对着墙壁有些怔楞,“汐里,我大概要走了。”
汐里猛地站起来,打开门冲进去把赤司拉了出来,一直拉到走廊的角落,透过窗户能看到草坪,和那座秋千椅。
“汐里,出什么事了?”赤司任她拉了过来,紧张而困惑地看向她。
她没有说话,看向诗织所在的地方,她对汐里的做法无奈地笑了笑,而后给予了她一个感谢的眼神,走上前来,轻轻地将赤司抱在了怀里。
赤司若有所觉,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慢慢抬起了双手,环住了身前的一片空气。
永别了,汐里,谢谢你。
诗织对她做着这样的口型,一点一点在她眼前碎成光斑,融入阳光中不见。
赤司怅然若失地放下双手,带着悲伤看向汐里,“汐里,是不是?”
汐里抿抿嘴,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征十郎,回去上课。”沉闷地脚步声伴着征臣低沉的声音响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人。
“是,父亲。”赤司收敛起脸上的情绪,他侧脸看向汐里,“我去上课了。”
汐里走过去,路过征臣时听到他开口:“不要影响征十郎。”
她停住脚步,斜眼看向身后的男人,他知不知道,刚才有个女人一脸羞涩地向他告别,或许是偷偷亲吻了他一口,或许是拥抱了他一下……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