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曲荷所说，慕容玥之所以提起官员上奏折这件事，就是因为想到了自家老爹每天对着案牍劳形苦思，变着花样地给“朝乾夕惕”猛夸彩虹屁。事实上，本朝施行的秘密奏折制度，不光让皇帝对地方事务了如指掌，也让地方官员多了直达天听的途径。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些奏折都是专人专送，抵达皇宫后一人一个小匣子，落锁放起来，等皇帝想看的时候，再亲自提着钥匙去打开取出来。

也就是说，除了写折子的人，和皇帝，理论上是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奏折内容的。

这可是本朝官员互相倾轧，彼此弹劾的重要前提。

此时此刻，随着慕容玥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怀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陆晚凝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家老爹上个折子，来陈述朔州城多年来发生的般般事情。

但，陆晚凝却心生犹豫了。

理由不外如是，她是知道的，慕容老将军一直就看不上自己，甚至觉得她是攀龙附凤要捡慕容家这根高枝。如此劈头盖脸浇下来的脏水，她避都避不及，如今为着镇朔州的事情，再主动凑上去？

那不是啪啪啪地打她自己的脸吗。

到时候，慕容老将军一个吹胡子瞪眼，再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利用慕容家的权势，那场面，都不用多说一个字，他就振振有词。

稍稍一联想到如此场景，陆晚凝便止不住地叹气。她看向慕容玥，眼睛里流露出深切地无奈。

瞧着她的委屈，慕容玥哪里会不清楚陆晚凝此时的心中所想。他的心也猛地一紧，赶紧辩解道：“不会的，晚晚，我会向父亲说清楚这其中的原委——铲除镇朔州黄全，是为民请|命，父亲他不会不明事理的。”

但听着他颇有些急切的话语，陆晚凝却是犹豫得更深了。她张了张嘴，想着说些什么来消除慕容玥的烦忧，但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并不是怀疑慕容老将军明辨是非的能力，而是内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喊着，挣扎着，捍卫着她那微不足道的自尊。

依着陆晚凝的意思，她所希望的是完完全全靠着自己的能力，来摆平镇朔州黄全的事情。

然而现在看来，这条路并不好走，甚至几乎走不下去。

难道她真的要坚持自我地，在这个选择上死磕，一条路走到黑吗？下意识地咬着嘴唇，陆晚凝咬得自己唇色泛白，却丝毫没有察觉。

而在旁边默默地观察着他们，心思聪慧的曲荷逐渐品出了其中滋味，她像着陆晚凝先前安慰她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后者的手背，柔声劝说道：

“陆姐姐，你可还记得，你我为何相遇相识吗？”

抬起眼眸与她对视，陆晚凝还陷在自己内心的纠结里。她没有吭声，静静地听着曲荷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