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那来人膀大腰圆,拔地而起的一丈身高,走哪儿都是低着头看人。两只浑圆的牛眼睛,好似瞪大的铜铃,滴溜溜地滚着三分不屑与嚣张。
一身的黑色麻布劲装打扮,手腕处扎着紧紧的束带,高大男子明晃晃地活动着关节,按着指头,发出“咔咔”的声响。
“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掌柜的遣俺来,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语调里裹挟着深重的敌对情绪,慕容玥见势不对立刻上前挡在了陆晚凝身前。他宽阔的肩膀将后者的视线遮了个大半,使得小姑娘得踮起脚来才能勉强越过一点来查探情况。
“哎,我都看不见啦。”她轻轻地推着慕容玥的后背,小声对他说。
而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背脊挺得笔直,脸上俨然是丝毫不会松口半分的坚毅。“此人来者不善。”他向后偏了偏头,满眼皆是呵护之情。而此种神色,大抵只会在涉及到身后人时才会浮现。
看着他俩腻腻歪歪还耳鬓厮磨呢,那边来踢馆的大高个自然愈发不爽,他拧着两根眉头,爆呵一声:“全是聋子?!老子的话,听清楚了没有!”
单是言语挑衅还不够,他往前迈了一步,抬手掀翻了门口摆放的两个花篮,各色鲜花呼啦啦倒了一地,红的黄的紫的,入目颇有丝丝凄惨之意。
声响传入耳中,场景又已如此,来看热闹的顾客被吓得一个机灵,倒退着、瑟缩着,顾头顾尾地就要赶紧脚底抹油来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有热闹自然是可以看上一看,但热闹变成了闹事,可就得掂量着,是不是得避避躲躲了。
毕竟人本就是趋利避害的生物。
一时间围观的群众开始作鸟兽散,陆晚凝看在眼中,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气。她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搞出大阵势,怎么就被这半路跳出来的程咬金给搅了局?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叔忍了,那婶婶也不能忍!
扯住慕容玥的衣袖,陆晚凝上前一步,她身为掌柜若是缺席了这等情形,此后可该如何在这朔州立足。于是她当即冷了脸面,视线打量着那位不速之客,如刀子一般、利箭一眼,几乎要在刹那间将对方扎个对穿。
自家女儿都直面风暴了,做父母的又怎么能瑟缩不前,陆大华低声嘱咐过两个丫头伺候好李月,自己则上前猛跨一步,径直地拦在了两个年轻人的面前。
他毕竟年纪长些,端着一副稳重风范,问那高个子道:“汉子,瞧你也不似泼皮流氓,今日登门是为何而来啊?若是口渴了,且进店了,让小二给好汉整二斤酒,喝个痛快。”
“哼,你个老头倒是识相的。”此言一出,陆大华的脸色变得差点绿了,他口中比喊着苍蝇还难受,盯着那人,狠狠剜了一眼。
怎么个意思,他就这么显老?分明他是“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好不好!
一句话讲得他也没了好气,拉长了一张脸,连带着把看见慕容玥那小子的情绪也带到了当场。就待发作时,一左一右,他的衣袖都被拽住了。
左边是李月,这好理解,妻子看着他,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右边却是陆晚凝,他的宝贝女儿同样看着他,眼中却亮晶晶地流淌着小狐狸似的狡黠。浓浓的自信从未散去,她仿佛对眼下发生的事情已然提前预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