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萍赶忙过来查看萧晓的情况, 大吃一惊, 正要开口说道。
萧晓一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将衣袖放下, 刚刚好遮住被烫红的手背, 只是纱裙上的水迹格外明显。转身面向宣凌帝, 垂着头俯身请安, 声音冷冷清清,“臣妾给皇上请安。”淡淡的一句话, 说完仍是站在凉亭中,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宣凌帝离萧晓不过七八米的距离, 清楚的看见仍冒着热气的水整杯倒在女人的身上,明明痛的眼眶通红也不肯和他撒娇示弱, 真是矫情的倔强。
“皇上表哥,你在看萧姐姐吗?也是,萧姐姐今天穿的衣服可漂亮了,连太后姑母都连连夸赞呢。”穆乐儿娇俏的抱着宣凌帝的胳膊摇啊摇,大眼睛爱慕的瞅着男人, 嘟嘟粉唇软软的说道。
萧晓心中小人打起拳击, 这可不是小白莲,这不是纯正无添加的绿茶妹妹嘛。当假白莲遇上真绿茶,会鹿死谁手呢?
后宫众人皆知陛下与太后面和心不和, 关系始终如履薄冰, 谁都不敢轻易的与穆太后表现的亲近, 唯恐扎了皇上的心,从此被关进暗无天日终日不见圣颜的小黑屋。
还有,什么叫衣服好看,比脸比身材姑奶奶从没输过。萧晓的目光落到穆乐儿一马平川的胸前,你就靠边站去吧。
只是,那两人关系真有这么糟吗?萧晓凭着自己小兽般的观察力和女人的第六感,早就在心中展开了一场深宫母子绝情大戏。
深宫大戏第一场,子欲亲而母不爱。
“母后,儿臣想你了,能多陪陪儿臣吗?”一米高的Q版小太子顶着萌萌哒的包子脸,啪叽一下抱住身着凤袍女人的大腿,清澈见底的眼神带着濡慕。
“乖凌儿,母后要去陪着你父皇,你自己和伴读去玩啊。”妆容精致的女人亟不可待的快步走出宫殿,留下一脸失落的小人。
深宫大戏第二场,子欲孝而母不耐
“母后,儿臣来给母后请安了,愿母后身体安康。”短胳膊短腿的小太子一脸正经的站在女人面前规矩的请安,礼毕后露出傻兮兮的笑,“母后~”
“凌儿呀,以后下学后要多跟着你父皇,不用总来母后这。”女人摘下精致的护甲,捏捏粉嫩的小脸,口气带着不容辨别的坚定。说完转身走出内室,外面还有几个妃嫔等她处理呢,留下小太子委屈的撇着嘴,眼泡含泪。
深宫大戏第三次,母欲近而子已离
“凌儿,来,看看这些画卷,母后打算给你选的宫中人,可有你满意的?”穆皇后看着长身玉立的太子,眼中骄傲自得,这是她的好儿子啊。
“不牢母后费心,儿臣自有主张。若母后无其他事,儿臣先行告退了,父皇在养心殿还等着儿臣呢。”十八岁的大太子目光冷淡的看着依然雍容的母后,眼中不再流连,点头后转身就走。
穆皇后怅然若失的呆坐在椅子上,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皇上不应该在养心殿等她吗?为何叫凌儿不叫她。不对,凌儿不是来给她请安的吗?为何来了没说几句话就跑皇上那去了。
深宫大戏第四场……
“萧姐姐,你怎么在皇上表哥面前都在愣神呀,你在想什么呢?”穆乐儿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萧晓。
妹儿,这上眼药,短时间内一次就够了。容姐提醒你一句,言多必失哦,你心里的小九九别以为能瞒过你旁边那根会说话的柱子。
萧晓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贯彻到极致,“刚刚臣妾只是在想,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不知皇上看见是否会欢喜。”冷淡的神情和奉承的话似乎有些违和,宣凌帝看着萧晓蓦的染上红霞的精巧耳垂心情大好,嘴角微挑。
甩开仍挂在自己臂弯的手,浑身的香气浓郁的让他直皱眉头,看着穆乐儿还不依不饶的想要缠上来,宣凌帝目露嘲讽,淡淡的说道:“穆家表妹逾矩了。”
萧晓垂着头错过了皇上的眼神,只听见那声穆家表妹。咦,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皇上表哥,穆家表妹,这是两人的联络暗号吗?
穆乐儿清楚的捕捉到了宣凌帝眼底的那丝嘲意,下意识的松开手。看着男人的背影,换上欲泫若泣的小可怜面容,亦步亦趋的跟在一米之遥一起步入凉亭。
周围宫人都被宣凌帝打发到凉亭外面,小小一凉亭,挤那么多人,凉亭立马变热亭。萧晓看了宣凌帝一眼,给你个赞许的眼神你自己体会。
宣凌帝喝茶的手一顿,怜贵仪刚刚给朕抛的媚眼是什么意思,这是在示好吗?就萧晓生气的那件事宣凌帝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一是他本就不想要孩子,二嘛,这怜贵仪又是喝醉又是脚伤要服药的本来就不适合受孕。至于第三点,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似目光幽深的看着萧晓,实际上宣凌帝的思绪早一下窜就到了万里之外的北寒之地,出神的想着行军布阵图。
李德福在亭外找了个树荫遮阳,时不时朝亭内瞅瞅,一时间亭内寂静无声。李公公大大的叹口气,咱家的皇上诶,您啥都好,就是情商低了点,嘴巴笨了点,脑筋轴了点,其他好像都还凑合吧。
穆乐儿坐在二人中间,看着他俩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闷闷的,紧咬贝齿,糯糯的开口,“皇上表哥,乐儿渴了。”成功的将男人视线吸引过来,心里乐呵呵的。
宣凌帝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穆乐儿,“渴了不会自己倒啊,难道还要朕给你倒?”打断了他的思路还指使他倒水,这女人狗胆子还挺大。
亭外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各个呈木头状,奴才们什么都没听见,心中为穆姑娘掬把伤心泪,喜欢谁不好喜欢皇上。
萧晓看着穆乐儿眼眶变得通红,而宣凌帝仍一脸不耐烦,搁在前世就是娇养少女驯服不羁少年的狗血校园剧呀。萧筱一手端起茶壶给二人倒茶,另一只手将宽大的衣袖轻轻拎起,似乎是怕打湿衣袖。手背仍是红肿一片,中间竟起了些小泡,在玉白的小手上颇有触目惊心之感。
“萧姐姐今后可要小心些了,女儿家的手就是第二副容貌,以后可不能再马虎行事了。瞧瞧这小手烫的,皇上表哥该心疼了呢?”穆乐儿其实还真不知道是自己的一时大意将萧晓给烫了,她刚刚也没听见茶杯摔碎的声音啊,这定是怜贵仪的苦肉计,从小她看多了这样的把戏。
萧晓只给宣凌帝倒了杯茶,刚将壶嘴移到穆乐儿面前就听到此话,倒茶的手僵住,放下后垂着头默不作声。
要是萧晓会读心术,定会一口牛奶喷死她,你当然没听见茶杯摔裂在地的响声,喵喵的都在她腿上了。不过,此时嘛,萧晓悄悄比了个V子手,穆姑娘,爱你哦,真是神助攻。
片刻萧晓欲言又止的看着穆乐儿,还是露出善意释然的笑容,“嗯,姐姐知道了,谢谢穆姑娘关心。”想想又觉得不妥,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姐姐也提醒一句,今后穆姑娘万不可再莽撞,女孩子家贤淑柔静为最佳。”目光真挚温暖,像看一个还不懂事调皮捣乱的小妹妹。
?穆乐儿一脸疑惑。在宣凌帝看来确是虚伪的可以,将茶一饮而尽,冷哼一声,听不出喜怒,“你手不方便,朕来倒。”拿过桌上的壶,先给萧晓倒了一杯,又将自己的杯中倒满,放下茶壶,“茶壶空了。”徒留穆乐儿捧着空荡荡的茶杯。
众宫人再次为穆家姑娘掬把心酸泪,好可怜哦。那水可是满满的哟,只倒了三四杯水,还剩不少呢。
萧晓耳朵又变得通红,小声说了声,“臣妾谢过皇上。”抬头看下对面的人,复又垂下,扭捏的又加了句,“这茶臣妾觉得很好喝。”
穆乐儿一脸羞愤,不知如何开口时,一道爽利的女声响起,打破一亭寂静。
“今个人真多呀,臣妾给皇上请安,怜贵仪安。”黎芬仪大步走进凉亭,规矩的请安,浓眉大眼动作潇洒大气。
“坐吧。”宣凌帝随意的一颔首,指指一旁的石凳。
萧晓垂下眼眸,皇上对盼儿的态度有些让人摸不清。新进秀女除了黎芬仪其他都已承宠,而黎芬仪和皇上看样子对侍寝这件事都不以为意。
“嗯?这位姑娘好眼生,不知从哪来的。”黎芬仪看看萧晓杯中还满着的茶水,遂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萧晓暗中给黎盼儿点个赞,神助攻二号来了,迫不及待的看向穆乐儿,只见她一脸复杂的盯着倾斜的水流,七色彩虹在她脸上走了一遭。
“太后是我姑母,我姓穆,闺名乐儿,叫我乐儿就好了。”稳下心神,脸上又堆起盈盈的笑,只是怎么看都觉得嘴角在微微抽搐。
“哦。”点点头,黎芬仪不感兴趣的转头,和萧晓小声交谈起来,咯咯的笑声不时的刺激到另一边的一男一女。
“你的手怎么弄得?都这样了还不赶快去处理,还有心情在这喝茶。”黎盼儿偶然间瞥到萧晓泛红的手背,拉过来一看,皱着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她,一边嫌弃一边对着手背吹气,“吹吹气是不是好些?”
萧晓闻言眼圈变红,心里软软酸酸的,嘴角漾起一抹甜笑,“盼儿放心啦,我皮糙肉厚的。”刚开始是有些痛,不过这具身体似乎被丹药改造的很不错,自身修复功能很高。
只是有人在乎的感觉真好,不过,皇上你那一脸嗯嗯不出来的表情是弄啥嘞。
黎盼儿伸出手指戳戳萧晓的额头,“都成这样了还忍着,再说你要是皮糙肉厚,”转头看了一圈,略过皇上,“那我和穆姑娘岂不是比猪皮还不如。”
穆乐儿痛苦的捂住胸口,好像被箭射中一样,皇宫太可怕,她想回家。
“停,别说了,找太医来看看,”黎盼儿不由分说的拉着萧晓的胳膊站起身,直面宣凌帝认真的说道:“怜贵仪有伤在身,容臣妾带她去检查一番,就不能再陪着皇上了。”
黎盼儿想想还是郑重其事的对穆乐儿说道:“穆姑娘从小娇养长大,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女戒女德都比我好的多。给穆姑娘提个醒,这是皇宫,不说皇上,就是其他任意的妃嫔都比你品阶高,这请安行礼是必备的。”眼神真诚又严肃,让穆乐儿羞愧掩面。
“嗯。”宣凌帝垂下眼眸,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只觉得口中的茶异常苦涩。又看看二人相携离去的亲密背影,更觉得浑身发痒。
而穆乐儿经过一连串的打击,早已化作石像呆愣不语。
……
偷看整场闹剧的小宫人们来到宁圣宫,尽职尽责的原封不动的声情并茂的将百花园发生的事重新在太后面前演绎了一番,将萧晓的无奈,穆乐儿的吃瘪,黎盼儿的耿直演的惟妙惟肖,逗得穆太后眼泪都留了出来。
“那皇上呢,皇上什么举动?”这才是穆太后最关心的事。
几个小宫人皱眉沉思,给他们八个胆子也不敢编排皇上呀,不过,太后这也不好交差,只好保留的说道:“奴婢看皇上对怜贵仪是不一样的,至少比黎芬仪和穆姑娘好很多。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穆太后放松的斜躺在榻上,“桂嬷嬷,你差人告诉穆家一声,后宫不是穆家的后宫。”一群老眼昏花的东西,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
“怜贵仪手上的伤无大碍,涂上药膏裹上药布,养伤几天就无碍了,也不会留下伤疤。”来的还是常给萧晓看病的李太医,轻车熟路的来到冰泉宫,微笑着和宫人打招呼,没办法,来的次数多了想不熟都难,“至于腿上的上,微臣回太医院后,寻个医女过来替贵仪上药。”
怜贵仪也是命途多舛,这才进宫多久啊,脸,脚,手全都糟了罪,下次不会该四肢了吧。李太医默默出神,呸呸呸,有这么咒主子的吗?
黎盼儿一直守在萧晓身旁,闻言摆摆手,“我来就行了,小时候我没少闯祸,处理伤痕我有经验。”
李太医点点头,这样也可以。临走前思忖片刻还是说道:“微臣有个建议,贵仪听听就好。要不让家里人去宝山寺求个平安福戴在身上吧。”实在有些邪门,希望佛祖能罩着点怜妙仪,美人微瑕看着怪不落忍的。
???好吧,太医的好意她心领了,行不行动就再说吧。
送走太医,萧晓右手包的像粒圆滚滚的粽子样,两人走向内室。巧的是,香萍去送太医,绣橘安排午膳,其余小宫女也都在忙着,屋内竟只剩她俩。
萧晓纠结的蹩紧小眉毛,左手不利索的解开外纱。
黎盼儿豪爽的接过萧晓的动作,“和我客气什么,我来就行。”替萧晓解开腰带,将外衣褪下,拿把剪刀剪开腿伤周围的布料。
天气炎热,未及时处理又闷不透气的伤口有些红肿,好在不严重。两人坐在床榻上,萧晓略抬起右腿,让黎盼儿能更轻松的上药。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男声带着愠怒在门口响起,门刷的一声被大力推开,门板受不住的还弹了两下。屋内的两人吓得一颤,黎盼儿手一抖手上的动作一加重疼的萧晓眼泪涌出,似怒似怨的看着来人。
后面的香萍捂住嘴,惊讶的看着宣凌帝的背影,没错,是宣凌帝。多明显的事,黎芬仪给小主上药呗,这都看不出来
啊。这是香萍第一次对皇上产生了怀疑。
宣凌帝大步走来,将黎盼儿扯到一边,将萧晓拥在怀里,还警惕的看着踉跄了几下才站稳的女人,这女人在后宫留不得。
萧晓戳戳宣凌帝的腰,目光含泪,“臣妾好疼啊,呜呜呜。”将头靠在男人腰间,眼泪不停的流向龙袍,哭得好不可怜。
宣凌帝抚着女人的发丝动作轻柔,声音却硬生硬气的道:“怎么,现在知道疼了?刚刚在凉亭是谁在逞强?”又看向黎盼儿,“黎芬仪回去吧,怜贵仪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不宜见客。”赶紧走,朕不想看见你。
黎盼儿无语的看向天下之主,好吧,她走,皇命不可违。朝着萧晓眨眨眼,意思是以后来看你哦。
萧晓破涕而笑,招财猫似的挥挥小手,
就差说一句,大爷,再来呀~
宣凌帝唤来香萍替萧晓处理伤口,目光牢牢锁在眼前这张精致的小脸上,眼眶微红唇色微微泛白,平添丝柔弱,“你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说出来朕也许会答应你。”或许,你可以问朕为何赐你避子汤,可以问朕为何不再招你侍寝。
萧晓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香萍的手上,香萍虽然心细,但始终没有黎盼儿有经验,时不时会弄痛萧晓,听到宣凌帝的话也没往心里去,随口接到:“臣妾饿了,让厨房上菜吧。”有皇上和她一起吃,那菜肴之美味想想都要流口水。
宣凌帝手掌微微颤抖,定定的看着纤细白嫩的脖颈,不知道掐上去是种什么感觉。
……
萧晓右手不方便,左手只能拿汤勺,喂饭的重任就落到了绣橘身上。绣橘这丫头也是心大,面对不远处的圣上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忐忑外,现在完全一副临危不惧的大将风范。
萧晓赞赏的看向绣橘,嗯,像她。
“小主,张嘴,啊。”绣橘算是了解萧晓的口味,每次喂给萧晓的菜都让她很满意。若问绣橘有什么技巧吗?没有,只要好吃,小主都喜欢,就是这么好伺候。
“唔,好吃。”乖乖的等着绣橘喂食,这扣肉肥而不腻,配上喷香的碧粳米好吃的舌头都要吃掉了。美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脸幸福状,又指指肉,眼巴巴的望着绣橘。
宣凌帝郁闷的吃着自己盘中的菜,旁边的试菜小太监一脸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唯恐他坏了规矩,虽然也没少坏吧。
放下筷子,宣凌帝面色下沉,“所有人都下去,朕和怜贵仪不想让人打扰。”吃个饭还那么多事,片刻不让人消停。
萧晓赶紧咽下口中的菜,拉拉男人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他。让绣橘下去了,她就只能吃白饭了。
“你看着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