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18魇(1 / 2)

我有的是时间 澜问 6397 字 2018-10-20

回莲城安顿了母亲, 晏羽也借此机会受邀参观了千呈科技位于莲城市中心凯景铭座的新办公地址,整个A座共有三十三层, 其中十二层往上都被千呈租赁下来作为办公区域。

新装修的空间时尚宽敞, 充满科技感, 办公环境十分舒适,是梅川的测试中心完全无法比拟的。

国庆前夕刚好有一场千呈科技的产品推介会, 主打轻松居家理念, 推广的全部是一些辅助家务劳动的电子产品, 诸如料理机、清洁机器人、吸尘器等等。

言斯年以上司的身份压着晏羽不让他走,硬逼着他在新址感受了两个星期的高端办公环境,一直到产品推介会结束。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魏总, 你看着吧, 这回他母亲也回来了,胡萝卜和橄榄枝也都抛出去了, 没有拐不回来的道理!

言大叔巴巴等着测试中心那边的内部异动申请, 每一批都没有晏羽的名字,简直比碰到棘手的技术难题更加抓心挠肝,还因为这个不知被魏总白捡了多少个笑话看。

年轻嘛, 总是理想大过天, 执拗当骨气,反正劳动合同签在那里人也跑不了, 早晚给你调回来。魏千程安慰地拍拍言总耷拉下去的肩膀, 露出个自信的笑容。

***

转眼易乘风都快回来小半年了, 时间也从暮春走到了深秋,可他的过度自卑综合症却一点没见好,拒绝加入任何同学群,跟所有人都不联络,就算谁在路上碰巧跟他走了个对面,他都能干出选择性失明这种事儿来。

晏羽是个学院派、技术流,强忍着不去打扰他,期待他能有天自愈,还买了一堆回归社会拥抱美好人生的心理学书籍仔细研读,就差连犯罪心理学也顺便研究一下了,少有地把自己看得一头雾水。

他还对比了一下自己受伤之后的心态,觉得大致上可能属于同一种心路历程,最初的一两年都很怕见人,恨不得全世界都不认识自己。

一两年,还要那么久吗?

后来他是怎么渐渐适应过来的,应该就是回了梅川,在实验中学遇到了易乘风吧。

那一年,他才发现自己无法行走之后,居然还保留着快乐这种主观感受。

所以,结论应该是,必须有个他足够信任的人来拉他一把,而且这个人应该主动一点,脸皮厚一点。

这个人,会是自己吗?

晏羽叹了口气,合上那本七百多页的《重塑梦想:大不了从头再来》。

脸皮厚一点,脸皮厚一点……

他摸过手机,调出那个熟悉的号码,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点击呼出按钮,毕竟一直拉黑他呢,再拨一千次也厚不起来。

穿上外套,从零钱盒里摸出一把硬币攥在手里,晏羽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快十点了,公寓楼下有个投币电话亭,他决定出去试一下。

毫无修饰的等待音,嘟嘟地像是声波锯在他跳动的心脏上,麻麻痒痒的,有点期待的兴奋,也有点期待落空的担忧。

脸皮厚一点,不管怎样就是要拖着他聊一会儿,如果气氛不那么糟糕,或许还可以约一顿饭。

“喂?”听筒里传来易乘风略显犹疑的询问,就像所有接到陌生来电的机主那样。

“是我,晏羽。我——”

缺了玻璃门的电话亭临街,路上有白天被禁行的大货车经过,轰鸣声紧跟着昏黄的车灯从背后袭来,将他的声音淹没得模糊不清。

“你什么你!现在几点了?这是哪儿的电话?大半夜你不在家睡觉跑出来瞎晃荡什么!”

他刚说了五个字,对方就喷出来一长串,而且没有停顿的意思。

“你换个新手机不用来打电话是留着干嘛的?垫桌子吗?”许是突然意识到晏羽的手机号被他拉黑了打不进去,易乘风的叫嚣终于少了些底气和怒意,“不是什么急事不会发信息吗?你赶紧回家去!进了门给我发个短信!”

咔哒,对方挂断了,机器哗哗吐出一大堆尚未来得及消费的硬币,捏在手里将掌心硌得生疼。

晏羽揉了揉紧绷的脸,怎么厚起来,好难啊——

他只好回家去,刚进到公寓楼,手机里就进来一条短信:到家了吗?

对话框里,这句话往上全部都是右侧自己的单向发言,其中还包括他从一个多月前边雕边拍的一个小平衡摆件的照片,每次拍一张,连在一起都能完整看到一根木头如何一点点化成有模有样的形状来,都没等到对方的一句话!

晏羽刚想回复,就见一条对方撤回消息的残骸。

一定要这么别扭吗?

好吧,我很大度,不和你计较。

他转到前置摄像头,在玄关拍了张自己脖子以下的糊照发送过去,附言:我到了。

易乘风还在为自己刚刚的手贱悔得拇指发颤,一不小心就点开了对方刚发来的图片。

死小晏,又穿着睡裤就敢大冷天往外跑,不能给你出力那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吧,就可以不爱惜了?

他气得倒是挺投入,忽然想起,关你屁事呢?

还以为大家仍然是同学的时候吗,你随随便便就能把人从大街上捡回家里去,如今你可连个家都没有啊。

***

晏羽盯着手机里那条收款短信通知,又只间隔了两个月,而且是两万块。

易乘风这是在卖血吗?

他拨了通电话给苏一乐,“你哥最近在忙什么?”

“晏羽哥!”苏一乐居然一种‘你是人民的大救星’的语气,“你,你不生他气吧?那就好……”

“我生他什么气?”

他俩的确有段时间没联络了,但那都是因为易乘风单边结束邦交,可能这让苏一乐以为是他心里有气不打算再找易乘风了,事实只是他找不着而已。

“没,那个,我哥最近不怎么回家,住在外面。”

晏羽眉心一紧,“外面?”

“啊。”苏一乐有点儿不知从何说起的急迫,“就是,他说他帮一个朋友做生意,来回跑不太方便就住在外面了,可是……”

“什么朋友?”晏羽立即抓住了重点。

易乘风从前的那些朋友,他基本都认识,没听谁说找他帮忙做什么生意,就算找他他也不可能会去。

如果不是那些,他的手心泛出一层冷汗,难道是这几年在梅河岭认识的?!

“他也不跟我细说,”苏一乐支支吾吾像是在权衡到底该不该说,该说多少,而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晏羽哥,我觉得那些人可能不太好……我也是偶然撞见的,可能是里面认识的……我不敢跟我二姑和姑父说,他们身体不好……晏羽哥,我哥这人除了你谁也管不了他,你能不能说说他……”

“他现在住哪儿?你知道地址吗?”

身为被人信赖的晏羽哥,他觉得心境好苍凉,乐乐小朋友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能管得了他呢?分明他最排斥的人就是我啊。

可眼下的情况显然又晃荡到了危险的边缘,就算是螳臂当车他肯定也要管的。

“我现在不知道,我这就想办法,弄到地址告诉你。”

“别太担心,你哥不是那种人。”晏羽觉得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找到他,我会带他回去的。”

***

梅河以西有一爿区域称作河西,这里距离测试中心大约半小时车程,因为毗邻梅川理工,晏羽对这一片区域并不陌生。

下了出租车,他按照苏一乐发给他的地址找到了河沿西里甲8号,小区的物业管理马马虎虎,大概只专注于收停车费,行人出入一概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