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他也能悄没声息地往门缝上一趴,在他爸精心让出的一个角度里撅着腚看一段远场。
易乘风扭头看了眼孤零零照着空白周记本的台灯,很想飞起怀里的枕头直接将它隔空拍灭。
原本盖在他腰背上的毛线毯随着转身的动作滑落,露出腰臀和大腿上一道道清晰的抽痕,青紫红肿,纵横交错,稍微一动作就能带出抽筋剥骨的刺痛。
外头的人还没走,易乘风感觉得到,他耳朵竖得比兔子还机警,而且那小孩不同于别人的脚步实在太好分辨了。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纡尊降贵地跑这平民区干什么,看看他有多惨?
对了,他刚刚说什么来着?卖了房子还债?
他妈说过晏家那栋房子他们家不吃不喝攒几辈子都买不起,这小少爷家究竟是欠了债主多少钱?!
数学计算他撑死才学到四位数,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天文数字,懒得细想!
换了别人,他易乘风哪会悄没声息地忍下这么个大委屈,早就蹦起来撕掉窗帘臭骂对方一脸了。
要不是他现在全身不遂,行动不便,而且……衣衫不整,冲出去痛揍对方一顿也很有可能!
但他自诩是个仗义豪侠,萧峰、令狐冲那样的,怎么可能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鸡小屁孩儿,想想都丢份儿。
可他就这样趴在这儿装死吗?这好像不是他的风格。
如果他不出声,外头那个小傻子是不是会一直杵在那儿?跟个讨债小鬼儿似的!
易乘风没忍住,在牙缝间低低挤出一句,“滚!”
白衣男孩这回听清楚了,再不是隐约难辨的呼吸,而是一个清晰的回应。他似乎安下心来,又不无遗憾地紧了下嘴唇。
男孩往前走了几步,踮起脚尖,伸长手臂艰难地穿过竹篱栅和豆角藤,将一只掌心大小的见方锡铁盒吃力地送到窗口,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台上,几乎没有弄出声音。
薄竹片和枯藤架在他白皙的手和小臂上蹭出红痕,连衣袖也被叶片上的雨水染湿了。
男孩完成任务后松了口气,退后几步站直身体,扑簌簌的槐花早已落了他一头一肩,衬得男孩的面庞更加昳丽清隽,连眸子里都是潋滟的光彩。
再见,晏羽在心里说,然后转过身一步步缓慢顺着来路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