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军将士们振臂一呼:“誓死一战,跟金贼拼了!”
“对,赤心报国,不杀金贼誓不罢休!”
呼喊声此起彼伏,就连那些原本来看热闹的百姓,都被激发起了血性,纷纷响应:“誓死一战,城亡我亡!誓死一战,城亡我亡!”
这样的阵势,是金军前锋营统领阿赫从未见过的。他面色苍白的捂着箭伤,脑门上冷汗一阵接着一阵,他们一路南下都非常顺利,没想到在顺昌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城外翻了船。三千人被歼灭不说,宋军那个姓杨的主将,事后还派人封锁了密林出口,一个不留,以免有残兵去后方报信。
无数人义愤填膺,情绪激动的喊着口号,而被阿爹抱着的小星星,竟然被没吓哭。
鼓舞士气固然重要,但这次密林设伏,只是对付前头部队的第一步,往后守城,还有很多的艰难险阻。眼下,尽快提审俘虏,获悉金军的兵力部署和屯军地点,才是最重要的。
驸马和他身边的近卫军纷纷扬手,示意将士和百姓慢慢安静。
周遭的喊声逐渐平复下来,歪头听了半天口号的小星星,吸了口气,竟然用宝宝最大音量,鹦鹉学舌。可惜小星星毕竟还太小,讲话么不会讲的,于是大家就看见他肉呼呼胳膊一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刚好奶音喊了八个音节。
这下不止爹娘忍俊不禁,就连当地百姓都被哈哈逗乐了。
时不我待,玩笑过后,岳霖命官兵有序的疏散围观群众,和突击营千人及战利品一道,返回城内驻扎的大营。
他连夜提审了包括千户阿赫在内的前锋营军官,阿赫身中两箭,都不是要害部位,也足够他苦不堪言,从猛虎变瘟鸡。
还没等岳霖严刑逼供,他就老实交代,这次金国前军主力共有三万余人,由皇族成员完颜雍率领。他这支三千骑兵,只是当先开道的打头部队。距离顺昌四十里,还有六千人一部,就驻扎在白沙涡,主将是韩常。
岳霖在淮西兵变后,升任兵部侍郎,在公务余暇时,他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兵部的档馆。那里面存放了本朝所有以及前朝幸存下来的所有战事资料。包括战役的时间、地点、双方兵力、主将,战事经过。结果等信息。虽然武将中也有虚报军功的现象存在,但大体上还是靠谱的,尤其是岳家军一部。
驸马还在鄂州做过机宜文字,对军中文书官吏的写法非常熟悉,这就意味着阿赫报出韩常这个名字时,岳霖马上可以从脑海中调出这个人的履历。
韩常自幼与契丹人杂居,好勇斗狠,精于骑射,早在阿骨打骑兵反辽时,便投身于女真麾下。他一路跟着金朝开国大将们南征北战,几乎经历过所有跟大宋的大小战事,可算一员老将。
不过,今天的韩常,可不比年轻的韩常。
在昌平之战中,韩常的一只眼睛,被宋军射瞎,他是个独眼龙。
这次岳霖提审完阿赫后,没有召集部下,而是独自一人在将军帐中,凝神思考。
白日胜利的喧嚣都已散去,万籁俱寂时,脑筋最为清楚。他在烛火前坐了半响,起身撩开布帘,想要去外面吹吹风。
窸窣声响,守卫在门口的一个士兵,回头见他出来,忙不迭想站起,却不知为何哎哟哀呼一声,跌跪下去。
岳霖正想斥其偷懒打瞌睡,定睛一瞧,那名士兵穿的是岳家背嵬军的军服,鬓发微白,看上去有些年纪。对方的面容,倒有几分熟悉,岳霖略一思索,想起来他是爹的亲兵之一,姓胡,在一次战役中伤了腿,行动不很灵便。岳飞念在他为国效命,又无妻无子,便留在身边给予军饷口粮,不再安排老胡上阵,只交代他办一些军营中的庶务。
岳霖注意到他眉头紧皱,似是疼痛难受,便开口道:“胡校尉,你若是腿伤发作,不必在此值夜,去找军医查看一下。”
“谢驸马挂怀。”老胡费力的站直军姿,面上有几分羞愧,“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卑职估摸着,可能是明天要下雷暴雨了。”多年行军打仗的人,身上多半有几处旧伤,尤其受过骨伤的人,但凡阴雨天气,总要遭罪。
岳霖仰头望天,月亮皎白,云层稀少,全无下雨迹象。他重复这句话道:“明天要下雷暴雨?”
老胡自嘲似的笑着:“正是,卑职这不争气的腿,只在天气转坏时,酸疼难忍。回回如此,灵验得很。驸马爷别看现在万里无云,不出明日,定有大雨,这时节,恐怕还是雷雨。”
岳霖正苦于如何对付韩常那六千人,听罢无言半响,眼神忽的一亮。他拍拍老胡的肩,精神为之一振:“胡校尉,你这腿,可帮了本将的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