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 因沈凝这一句随心的话, 岿然崩塌。

邵涵甚至无法正常思考她这句话背后的复杂历程，耳畔连续不断的嗡然声，就像是有成群的蜜蜂在锲而不舍地煽动翅膀。

她想说点什么，但嗓子干得厉害, 几乎要裂开。

沈凝呆呆地等她的下文，她也在等沈凝开玩笑似地将尴尬一笔带过——毕竟沈凝以前很擅长这种把戏, 每每刚给她希望, 下一秒又将她打入地狱。可笑的是, 纵然如此, 她仍对这种“把戏”存留有偌大的希冀。

然而这次, 她们都失算了。沈凝没有听到邵涵一如既往地应好，邵涵也没有看到沈凝的突然变卦。

两人的内心都异常忐忑。

在邵涵如死水般平静的眼波里, 沈凝带着失落，低下头, 准备死磕一次——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得让邵涵答应了。

而因她的沉默, 邵涵的挣扎进入相持阶段。一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告诉她，沈凝现在依旧不明白婚姻意味着什么，她若是不给沈凝后悔的机会，未来她们都会很痛苦, 她不能让她们的孩子, 也经历一次童年的不幸；另一个火热到急切的声音则不停催促她赶紧顺沈凝的话接下去,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 若是错过，必定要抱憾终身。

半晌，沈凝鼓起勇气道:“我——”

同时，邵涵略微紧张地说:“你……”

诧异的视线交汇，邵涵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指尖不断颤动。她听见自己言不由衷地说:“忘了就忘了，先回去吧，外面天冷。”

沈凝的眼眸骤亮又突然暗淡，她说好，转身就走。

邵涵反复咀嚼自己的话，肠子都悔青了。眼见沈凝往反方向越走越远，她提步追上。

奈何沈凝越走越快，到后面，完全牟足劲，拿出参加集训时的劲头，一转眼，狂奔出五里之外。

邵涵想追，却追不上。

这下，她终于受到了来自体质的辛辣的嘲笑。她弯腰深呼吸，吸进一大口生冷的空气，空气的味道像生锈的铁，坚硬而刺鼻。

喘过气，她立即联系沈凝，但一直联系不上。沈凝人间蒸发了一样，跑得无踪无影。

凌零半夜被叫醒，打开门一瞧，邵涵正一脸麻木地蹲在她家大门旁边的葡萄架下，几片落叶安安静静地待在她头顶。

凌零拍了拍心脏，心有余悸:“你大半夜专程来吓我有什么好处？”

邵涵抖落身上的叶子，道明来意:“你知道沈凝在哪吗？”

凌零:“……”

她掏了掏耳朵，打起精神:“你刚才问我什么？再说一遍。”

邵涵斟酌用词，改了口:“你帮我找一下她，她跑没影了。”

凌零:“……”这都他妈什么事？

她皮笑肉不笑道:“沈凝又不是我媳妇，我为什么要找？大半夜的，我还要睡觉。”

邵涵抿紧薄嘴，一字一句，十分坚决:“很急。天网的最高权限在你手中，只有你能帮我。”

凌零与她对视不到一秒，秒败。她原以为这是两狗妻妻的“情.趣”，但目前来看，显然不是。

她无奈投降:“好吧，我找，立马找。”

邵涵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地催凌零快点。凌零回房拿一些东西，离开家前，她惆怅道:“邵，你知道不，我刚加完班回来？我躺在床上不到十分钟，床都没捂热，就被你吵醒了。”

“嗯，”邵涵心不在焉地听好友抱怨，“我现在知道了。”

凌零欲言又止，一句“妈卖批”如黄莺啼唱，婉转再三，绕开十八条街，才慢吞吞成形:“你今年还是去扫一下你母亲的墓吧，我估计她有些话，想对你说。”

邵涵觑了她一眼:“去年刚去。”

凌零竖起大拇指，不再言语。

回到军部，邵涵紧紧盯着凌零，弄得凌零不敢有丝毫怠慢。她赶忙吩咐值班的人，立即进行人员的排查搜索。

大半个小时过去，才得到沈凝的精确坐标。邵涵迫不及待地上前，局部地图弹出的一刹那，凌零惊了一脸——

沈凝就在她家。

邵涵狐疑地看向凌零，凌零举起双手，睁大无辜的双眼。

回去的路上，凌零终是忍不住问:“你们又怎么了？”

邵涵侧头，望着璀璨的夜幕，无声摇头。

有些心事，注定不能与人倾诉一二。

两人回到凌家时，左丘泠正盘腿坐在客厅里打游戏。见着凌零，她丢下游戏，蹦跶到凌零身上。凌零接住她，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