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番外六十七 霸道温柔(2 / 2)

“州儿……”那一声叹息,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

李攸提剑经过染血未干的山坳,走上山头,向身前的十三皇子道:“爷。”

佞祥回首:“十四弟走不远,派人潜入附近村落打探。”下颚露出一丝完美的笑,应该连内伤也快控制不住了吧?

“爷,要不要通知皇上?”

“阿攸,你倒是管得越来越宽泛了?”佞祥温温一笑,琥珀色的眼眸却似看穿了人心。

李攸一惊,只觉得一瞬间见到了清和帝,忙跪地道:“臣不敢,只是内城来报,皇上出京了。”

佞祥一甩银练暗袍: “查出为什么了吗?”佞祥开口。

李攸道:“皇上似乎并非因为纳兰泽州而急着找出十四皇子,似乎……是因为火器。”

“你是说……”

“十四皇子似乎私藏了火器!”

佞祥一惊,又突然笑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内城线报如实报上去,等父皇定夺便是。”

李攸低头领命,却没有见到主子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父皇,他是你最得意的儿子,你都如此怀疑吗?”

……

回首,一路跟随的乐凤鸣站在满山薄樱里,风吹起他飘散的发丝,让他在樱花里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他只是低头,看着染了血色的薄樱,从他空怀一身医术,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救不了的那一刻起,他应该已经死了,心死了。又或者,从当年,十四皇子把私奔的九公主追回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但那个自命清高的自己不允许自己就此把她放下,只有憎恨,才能将死寂的心充满,让他感到自己还残存一丝活着的感觉。所以,他憎恨佟氏,憎恨皇家,更憎恨那个九公主无论如何让他不要恨的十四皇弟!

只是此时,当皇上下旨命十三皇子拘捕十四皇子和州儿,并令他一路尾随的时候,竟仿佛重走当年路。只是,他和十四皇子的身份却完全对调过来,十四皇子不再是追捕逃犯的皇朝皇子,而他也不再是带着心爱之人逃亡的汉族御医。

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些曾经在他胸壑中欲.火焚烧的恨意竟随着这一路越来越淡。

看着如今的十四皇子,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他突然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就像当年的他,绝望和欲望交织着,充满愤怒、不甘、和骄傲,可愤怒和不甘是多么消磨心志,唯有与生俱来的骄傲撑起最后一丝执念。当年的他,自诩医术,骄傲啊!而那个男人,该是比他更加不可一世地骄傲啊!

十年轮回,此刻,他竟有点同情那个男人了。

乐凤鸣抬首,顺着山丘眺望远方。

他终究还是九公主的亲生胞弟吗?所以自己才会用如此悲悯的心情理解那个男人?

还是,因为,此刻的他站在他当年的立场,竟连那个男人当年的心情也有所体会了呢?

乐凤鸣觉得他渐渐能将当年的爱恨放下了,对九公主,不是不爱了,而是将爱沉淀了,看开了,不会因为爱着她,而饱含痛苦,满心怀恨了。

抑或,他早就看开了,从他放过那个男人,让他带着州儿私奔的那一刻起,他就看开了,放下了。又或者,在九公主过世后,州儿将酒泼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放下了……

他的徒儿,和他心爱之人的弟弟……

……“想要成全他们,却又被迫要去拆散他们,因为不愿真的阻挠他们,便希望他们能够逃脱,这种心情吗?”……

……

十三皇子眯眼看着乐凤鸣的表情变化,突然道,“看到那摊染血的红泥了吗?你也该知道他是怎么对州儿的。”

乐凤鸣看到了,州儿和那个男人的痴缠,也许连他这个做师父的人也不能了解。

“十三皇子,”乐凤鸣问,“如果一个孤女,不惜一切,孤身上京,只为寻找一个人,为此受尽艰辛,几经生死,在所不惜,那么,在她心里那个男人算什么?是一个梦,一个执念,还是一心所系?”十三皇子眼眸一眯,乐凤鸣只是仰头,面对满树绯樱飘落:“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折磨对方,甚至折磨自己到自我毁灭的地步,那这个女人于这男人,又是什么?是又一个梦,一个执念,还是……”

十三皇子和乐凤鸣只是各自站立,若有所思,却又所思相同……

回信的羽鸟穿越云层,落下一片黑色的鸟羽。

十四皇子和纳兰泽州的行踪终究泄露了,赑屃内城也是时候行动了。

他们还是在中途停了下来……应该是佞祯的内伤彻底爆发了……可如果中途不停下来,佞祯又想带她到哪儿去?

……

佞祯只觉得胸口沸腾的血液间歇,但那冷却后的胸口却仿佛被一股深深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就像是宿命的悲哀,命定的诅咒,沉痛地碾轧着心肺。佞祯单掌撑住墙面,另一手按住喘息的胸壑。

千算万算,以为州儿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没有算到州儿会有他的孩子,更没有算到那个孩子已经……

他不该停下来,这一停,那一口强撑到现在的气就松了下来,只怕这一生都再不可能带她到那个地方去了……再也回不起当年他出逃时呆过的那个山涧梯田,那一舍茅屋和那一泓朴质的宁静……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不只错过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还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膝下重重砸在地上,胸腔几欲爆裂,却就在此时,一声冷锋划破空气的刺耳响声传入佞祯耳际,他抬起血色的瞳眸,在死角里的四个暗人中三人陡然出手,从三面挥刀斩向他的颈项,而另一人隔空向他击去一掌,顺着屋脊向后跃去……

抬手,化解掉三个暗人的招式,他血眸一闪,见到那最后一掌,那一掌旨在诱发他的内伤,但自己的静脉气穴早已不正常,这一掌又算什么,佞祯勾起一抹邪佞的讥笑,一个凝力,与那人隔空拼却一掌内力……

“砰——”地一声,对方身形一滞,并没占到便宜。

“十三哥,你终于到了吗!”

十三皇子一身银练劲装随风飞扬。刚和佞祯对拼掌力的正是他。

“我真没想到,你和父皇用火器博弈,竟然还会停下,而不是速回兰陵屯兵?”

几道黑色的身影在这徽州瓦檐上斗得难解难分,与十三皇子和三个暗人战于一处的佞祯不知道,文氏草堂内,州儿接上折断的四肢,换上一身采茶女子的粗布衣裙,草编的斗笠堪堪掩住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只是跪在榻上,捏着斗笠的手微微颤了颤,幽远的眸子最后看了草堂外他刚刚离去的方向,那方向直通草堂之外。

此时,藤花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