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慌,他却朗笑出来,才笑两声,又像是牵动了腹部的伤口,揪起剑眉。
“这个傻子!”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他难道不知道吗?我刚才见到了一个不该见到的人,而那个人不是伤他的人吗?
我不知怎么,就主动抱住他,伏在他的身上,却又有更多的眼泪从眼角落下,咂在他胸口。
“州儿……”他面对我的眼泪,先是一震,后是慌乱、笨拙地拍抚。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拇指温柔地拂过我的泪痕。
我心一痛,他是有伤在身的,又是忍了多少牵动伤口的痛苦,费这多余的气力安慰我?我终是不忍,又起身,用纱布为他包扎伤口。
他却握住我为他包扎的手,认真道:“想哭就哭,一切有我 。”
我只觉得心里最敏感的地方被触及,凉薄如我,本是再痛也流不下泪来的,可面对他,脆弱却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仿佛,他就算伤得再重,他的胸膛依旧可以给我依赖。
可,我不能依赖。
我哭着强笑道:“你别惹我了,我使不上力了。”
“那就别包扎了,就让那里一直伤着,这样,我每天就能看到你,看你哭,看你笑,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他看着我,那黑色的眸子里尽是一往的溺死人的情深。我心一颤,倒蹙着眉头垂眸,只是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为他包扎伤口:“你少胡说,怎么可以一直伤着?”
他突然笑了,抚着我背上的手用力揽我,我怕牵动他的伤,只能顺从地伏到他身上。不知他怎么搞灭的蜡烛,身上盖上厚厚的被子,我就和他睡在同一条被子里,黑暗里,他亲吻我的额头,我只是听着不知是他还是我的心跳,闭上泪眼。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响起了他均匀的呼吸,有多少个夜晚,我就是听着那让人安心的呼吸声,沉沉入眠……
我还是趁着佞祯熟睡后,碎步出门,一路下石阶走向翠屏湖。月下山道的石阶上,身着白衣、一身潇洒的十三皇子已经等在那里,他头戴高高的乌帽子,水袖随风,隐士风流,仿若东坡笔下的方山子。
我在湖边已经见到他了,我知道我躲不过的。
我只是看向他:“十三爷。”
十三皇子转过身来:“你和我说话,一定要那么生分吗?”
我倒蹙眉头,是我害得他求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甚至,他那么做也是为了我,因为他以为我是她,可我终究不是。
“州儿和十三爷只有几面之缘,如何能不生分?更何况,州儿是在逃的奴婢,十三爷也是奉旨来缉拿我的,不是吗?”
十三皇子一怔,没想到我知道。
我淡淡一笑,从十二皇子那里,我已知道皇上是派他来缉拿我。赑屃的内城府使缉拿叛逃的赑屃暗人,在情在理。
“十三爷曾说过欠我一条命,会报答我……我不会让你为难,只是恳求你……十四爷腹部的伤,是我伤的,我只求十三爷让我治好他这个伤……之后,我愿意跟你回去。”
十三皇子琥珀色的眼闪过一道光,道:“你的要求,不过分,却偏帮他太多。”
“可你也曾利用过我不是吗?”我淡淡地看向他,他是皇子,也曾害蓉卿送过死,若我料不错,伤佞祯的就是他。可皇子争斗,历来如此,我并不会因此而看轻他。
“州儿……”他突然叫我,目光带着温柔和伤痛闪动着。
我一震,他竟然叫我“州儿”!我与他面对面站着,四周顿时寂静无声,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只是惊望着他琥珀色的俊目,良久,我问:“难道,你并不想抓我回去?”
“自从上次之后,我就再没想过伤害你。”他道,“可州儿……你是为了十四弟,才留下的吗?”
他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竟不知如何回答。我突然明了,原来他本来没打算追拿我,更没想到我会在佞祯身边。
他皱眉看向我:“离开十四弟,那条命,我依旧欠着你。甚至,你可以让我放你离开。”
我倒蹙眉头,十三皇子不愧是清和手下最得力的皇子,真是拿准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可他既然是为了佞祯而来,我就更不能答应了。
“不,他身上的伤,都是为我而伤的。十日之后,你把我交给皇上吧。”我回身,却被他拉着手腕,正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十三哥——”
我心一颤,回首,犀利俊美的男子双手环胸,背倚着墙侧站着,是佞祯。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多少?
他睁开眼,看向十三皇子:“你还要威胁我的女人多久?”
十三皇子笑:“你的女人?”
“放开她!”佞祯皱眉,一个闪身,冲到我身边,想握住我另一条手臂,十三皇子也在这时出手。他们的过招很快,我根本看不清,只有最后,十三皇子翻掌击中他胸、腹,我心很痛,本能地想挡在他身前,却在这时被他握住另一条手臂,我动弹不得,只能眼见十三皇子那一脚正踢中他腹部的伤口。我只听他闷哼一声,单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握住我手臂的手滑到我的手腕,却没有放开。
“不要再打了!”我听到我发颤的声音,“十三爷,我求你……”
“州儿,你不必求他,他还不敢杀我!”佞祯愤怒地打断我。
我看向他,凄然一笑,我当然知道,从我见到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我就知道他不会死。就是因为十三皇子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不能杀了他,才会蹂躏他的伤口泄愤,不是吗?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我自问看不明白,但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为了我再受折磨了。
我只是跪在他们中间,看向十三皇子:“如果真要算,十三爷欠我何止一条命?十三爷的命,纳兰蓉卿的命,还有我的命!可我只求你,让我治好他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