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四十八章 逃离京城(2 / 2)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

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相传后来,番邦金明朝国主玉策亮听得侍女唱到“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句,羡慕心起,侵吞中原的野心更甚。而胡虏一路南侵,到了这浣花州翠屏涧上,只见满湖荷花桂子飘香,却还以为已经到了词中的钱塘……

被这小二勾起埋藏已久的心事,其实,我最想回的还是钱塘,只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去了,去看看这翠屏涧,忆一忆江南,也是好的吧?

端起茶碗,回看客栈外,浣花州的街衢不宽,雨丝零落,迷迷濛濛,还真有些回到了江南的错觉。

因着长途奔波,我也吃不下什么糙米面饭,只用了些小米汤便上楼宿下了。

翌日,雨停了,但路上还是湿湿的。让车夫驾车,先到独乐寺,又上翠屏涧。

泛舟湖上,舟下湖水波光粼粼,鸥鸟斜飞,白鹭掠湖而过,远望水天一线,潮宽心阔。湖水南依翠屏岭,北傍凤凰山,山影幢幢,倒影在水中,真是山清水秀,交相呼应。虽不若江南旖旎,却独有北国秀丽。

兰舟至西,再入鲤鱼洲,水上汀州形质独特,若一条挺脊的鲤鱼浮于水上,洲岛上,金桂飘香,落入水中,甜甜地聚了一群红鲤,荡舟而过,红鲤游蹿,是否又曾跃水成纹,遥寄思妇之心。

绕湖在翠屏涧北靠岸,北岸凤凰山半山是一片桃林,如今已是深秋,桃花未开,桃树凋敝,穿过桃林向里,是一间古寺。寺若其名,名曰“桃花”。莫名地想到一句诗“山寺桃花始盛开”,真真是合了这意境了。

下山,归船。

渐渐,渔歌唱完,日落西斜,半江红染。湖边孤亭独立,几艘渔家归船,别有一番静意。我不由地自问,就在这翠屏涧上做一渔翁烟波垂钓,一辈子,何如?想到若是前朝,都城远在金陵,我如今身在北国,也算是“万里归船”了吧?是否,还要找只白鸥,盟吾此心?

在浣花州一停,就是数日,放舟湖上,几乎已将翠屏涧游遍,只觉景明人和,我已定下住一阵子的心。

不过还是向车夫说我要前去津州卫,又向车夫学赶马车,车夫道:“公子这样的斯文的人,也会想学这个?”

我笑着摇摇头,虽然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孟皮曾劝孔子学赶马车,孔子坚持不学,认为那不是君子所为,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而我本是个在逃之人,若是关键时刻还要雇人驾车,还真能逃得掉吗?

在这个以骡马为车的时代,骑马和驾车,我必须会一样!

好在,驾车不比骑马,并不需要亲身征服什么,只是把驾车当成一门技能熟练掌握就好。我学起来很快,虽然还不是太熟练,但基本也不会把车赶歪了。差不多学会了赶车,我付了车夫两倍的川资,要求与车夫交替驾车到了津州卫,多赶了一天的路,总算到了津州卫。

待车夫走后,我又买了一架马车,自己赶车再回浣花州,如此又花去一日,到了浣花州,循着翠屏涧附近,找了一间曲径通幽的空宅子买下,宅子不大,只有一间屋,半破旧的砖瓦房子,我一人住正好。细致扫除了一下屋子,添了些简单的家具。我在同仁堂学的医术足以谋生,想到乐凤鸣祖上是铃医,也效仿着在身上挂一个铜铃、肩背一盒药箱,当一名行脚大夫。因着穷人家上不起医馆,铃医反而能医治很多人。我自受过针刑之后,就已经不能再施针了,但随身还是携带一管针筒,只是医治还是以处方笺为主。

半个月过去,倒没有听京城传出什么有关贞敬夫人的传言,我想就是要找只怕也是秘密进行,只是,连皇上也不会想到,浣花州的一个铃医会是我吧?若是八爷要找我,倒是有可能往这方面想,只是九爷巴不得我在人间蒸发,如今我主动消失,还不知道合了多少人的愿。

平静地,又一个月过去,已近十月,翠屏涧南面的九曲杨柳都枯黄落叶。

这一日,平白地又落起了雨。

我这个行脚大夫的医术之高明,似乎也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传到了津州卫的什么大人耳里。这日,我面前突然出现两个带刀的官兵,着实吓了我一跳,却没想到,并不是什么人识穿了我的身份,要把我押到什么官衙。而是,津州卫的兵营里,急需我去看一位病人。

我被扔到一匹马上,还不待我反应,官差已然快马加鞭地赶起路来,我在途中吐了几次,待我下马,已是天旋地转,脚下虚浮。天又下着雨,我全身湿透,狼狈不堪。生怕那些人识出我女子的身份,我万分小心,不敢抬头,只谨慎地跟着前头的官兵走。

当觉得身边有几对士兵几乎擦身而过,心还是会跳得飞快。

我被领到一座兵营营帐里,营帐里光线昏暗,隐隐约约见着胡床上躺着一人。因为身边还有两个官兵,我也不敢多看,只走到那人身边跪下,伸出手指把上那人的左手手腕,闭目切脉。

他的脉相很紊乱,初把时,脉搏跳动虚浮无力,越跳越慢,像是久病未愈,或是受过极重的内伤,淤血积郁体内,气脉不畅;但就在我以为他的脉搏即将停止的时候,那脉搏却又突然变强转急,摸上去像是煮沸的开水,让我错觉地以为他的血都要沸腾起来,我心一惊,这是内伤极重时,还被激得急怒攻心,当场晕厥而导致的真气错乱的现象。而这些真气在他的脏腑间乱窜,反而会加重气脉的闭塞,让他体内淤血积得更深、受的内伤伤得更重……

我的心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欲问那两个官兵他病了多久了,他的脉突然骤停!

像是心脏骤停似的,我的指尖突然什么也摸不到,空得一点知觉也没有,而我,却感到我的心也跟着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