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得飞快的心,突然沉入冰池,刺痛而麻木,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皇上既然都猜到了,我还能走吗?
闭上眼,我只是后倒退一步……
眼睛自然挣脱了他手掌的遮盖。十四皇子本是全心应付纳兰朙珠,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那覆盖我眼睛的手就僵在半空。
“你……”他伸在半空的手捏成了拳。
我垂下眼睫不去看他,只是怕见到他惊痛的表情:“十四殿下,我不能跟你走。”
半晌,我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为了纳兰蓉卿?”
我不想回答,只道:“此去兰陵,路途遥远,纳兰泽州只能送十四殿下到此了,十四殿下珍重。”
“你一路飞奔而来,只是为了……给我送行?”
“是。”
我绕开他伸在半空的手,向纳兰朙珠的车驾而去。脚上的伤又在作痛,但我还是面无表情地忍着每一步的痛楚,一步步离开他。
“殿下!”我听到薛延尚的声音,心一颤,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住。他是有伤的,他会不会有事?我是不是该回头看一下?
可,我不能!
我只是孤站着,强迫自己不能回头。
“本殿没事!”他说得大声,像是怕我听不见。
我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回过头,只是挺直腰,忍着每一步刀割般的疼痛,继续向前,踏上纳兰府的马车。正阳城楼前的风吹起马车上的锦帘,我终是没忍住,探出头看了一眼。
头戴缨帽、身穿兵丁服的官差押解着雪衣黑发的男子出京城,但他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深深刻入我的眼眸,风一瞬把我披散的发吹向眼前,我眯起眼,刚才,他回头了吗……
我不知道的是,这竟是我与他的又一次错过。在清和四十一年,九子即将缭乱的这一年,我与他,又错过了。
马车辚辚,复停下。我知道我又回到了纳兰府,踏下马车,抬头再次见到这朱漆的大门和相国府鎏金的牌匾,竟是说不出的感觉。
因是我中途离开,十二皇子传旨不得,便和纳兰仲卿等在门口。我看着纳兰府外,一品诰命夫人的仪仗排列着,敲锣打鼓,好不风光热闹。
而此时,在圣京闲赋多年的纳兰朙珠抵京回府,皇上又御赐了纳兰府荣泽,遣皇十二子宣召。纳兰府俨然又恢复昔日明相府的声势荣宠。
重新戴上一品诰命夫人的凤冠,我的身份在纳兰府已全然不同,我不再是一介庶女,而是一品诰命。连纳兰公子的继室绾氏和容珏嫡妻白氏郡主出嫁从夫,也只是三品诰命而已。而我是唯一可以跪在纳兰朙珠之后,与纳兰容珏同排跪列侯旨的人。
接过皇上诰封的旨意,重新跨进纳兰容珏的墨香书房,这一次,我不再是只能跪着的卑贱庶女,我不止敢直面纳兰容珏,连纳兰朙珠,我都敢毫不避忌地对视。
“朙珠大人不要忘了,是谁恢复了这纳兰家的荣宠?是我!是我用命换回来的。如今,朙珠大人虽然回京,可是已不再是昔日的朙珠相国,这纳兰家如今,还要靠我‘纳兰’泽州的福泽庇佑呢!”
我如何会看不出,纳兰朙珠为何非要阻止十四皇子带我去兰陵,因为,朙珠党党首回京,必会受到皇上猜忌,但纳兰朙珠又不得不回京来,因为这是朙珠党最后一次机会了,为了避免皇上的猜忌,圆滑如朙珠一定不会再入朝为官,而如今纳兰府要重现风光而不露锋芒,还要靠我御赐一品诰命的头衔!
纳兰朙珠锐利的眼眸看向我,半晌,道:“可惜,你怎么竟不是我的真孙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