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认错吗?”她的视线顿时从绣帕回到他脸上,他微抬眼皮注视她。“错的是你。”她假作要戳他脑门。
“我是被你气病了。”他咳了咳大言不惭,黑眼珠聚着轻快地神气。其实,他已从这次事件中获益,父亲一改对他的忽视专门来探望他,延医用药都好于之前。他不需要父亲有多少亲情关爱,给他稍好的条件即可。
“我也有气,跟谁说去?”她眉毛一挑又展开,不和他病人计较。“曹公子,药熬好了。”有人敲门。她不禁紧张,他一挤眼睛往下看,她立即骨碌进床底。“请进。”他召唤道,进来的是个小沙弥,把药碗放到案头上就走了。
她钻出来松口气,他堆起讥笑:“躲什么躲呀?你明明穿着男装……”她反应出被他耍了:“有意思么?”而后她拿过药碗喂他喝,两人算是和好了。
她问:“哪里最不舒服?”他按向胸口,习惯地说:“这里又堵又痛,好难畅通地喘口气。”她能体会出来,娘也曾忍耐这种难受。说实话没有他的聪明算计,他们哪里是突厥人的对手?
“我的中衣和袜子破了,能帮我缝补一下吗?”他趁病提出非分要求。“行……”她无奈答应,感觉这腔调就像娘过去哄撒娇的自己。
她先洗净他的衣服,就着灯光飞针走线。“庵里怎么有男人的衣物?”一个小尼姑调皮地逗她,另一人吃吃地笑:“准是建宁寺曹二公子的。”
灵遥说:“他病着我帮个忙。”“不必解释,我们都懂。”她们俩齐声笑。她心里坦然,随便怎样想,反正跟她们想的不同。不仅给他补好,还新做几双袜子和手套。
早春的沙尘吹离沙州,千佛洞重现点点绿意。曹怿一如生机盎然的万物,灵遥见他一天好过一天,还长胖了些。虽说医生尚不准外出,但他叫上她溜到河边捞了一条鱼,跑进常去的树林美食一顿。这回他改变口味,拿来砂锅清蒸鱼汤。她起先说他不听话,喝了几碗鲜美的鱼汤后再不唠叨。
曹恂为锻炼弟弟的体力,带曹怿到戈壁上骑马,教他基本功夫。可他实在缺乏天赋,骑在马上直不起身板,练不了多久咳不上气。跟哥哥练剑交换招式,曹恂只用一成力量轻磕他的剑背,他就被震得踉跄几大步,最后栽了个跟头。
“真正交手用不着礼尚往来比剑嘛。” 被哥哥拉起来,曹怿揉着屁股自有道理:“我会制□□、做暗器,照样能制胜!”
相反灵遥跟曹恂学到不少,专心请教骑射,上次没被突厥人打倒实属侥幸,一定得练扎实。曹恂教得耐心,陪着她骑行指导:“出手要快,心要放稳,眼要发狠。看准那颗红柳就射过去。”
马儿速度飞快,扬起的沙砾打到她的脸,她手软腿也软,弓箭举起又放下。“我在旁边看护你。”他的马靠得很近,他伸出一只胳膊挡在她身侧。于是,她踏实地贯注目标,动作一气呵成,在颠簸中将羽箭射入树干。
“好!阴姑娘领会得好快。”他拍掌仿佛比她开心。她吐吐舌头,其实力道不足、瞄准也不够精细:“让你笑话啦。”“哪里,阴姑娘和其她女子很不一样。”他的微笑中不单是赞赏,也有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他们兜了一大圈返回,曹怿已卸下马鞍枕着小憩,能躺着他就绝不坐着站着。
又有几人骑马过来,中间之人一袭桃红骑装,歪髻斜插金花步摇,每走一步金光闪动、光彩照人,不是索静君是谁。
被她光芒掩盖的左右两人,一个是阴灵途,一个是张氏的公子,自然是护花而来。大概曹怿的姿势比较碍眼,索静君冷瞄他一眼,然后由冷而热,谁都不看只看曹恂:“曹公子可以教我骑行吗?”
“好的。”曹恂的笑似乎稍稍收敛。“你们稍等我会儿。”她瞥向那两人说了一声,他们明显地不高兴,曹恂则有些犹疑。“莫非你不愿意?”她跑开几步冲他笑,他矜持地抿嘴,与她朝开阔处驰去,步摇的金光很远还在闪耀。
阴灵途没给妹妹好脸色,阴氏和曹氏竞争可谓激烈,她偏和曹家人玩。灵遥也对大哥不满:有了儿子依旧在外游荡、追求别的女人,心里一点也装不下为他生孩子的侍女么?
张氏公子和曹怿闲谈几句,最近曹怿的人缘貌似改善不少,无非是关于突厥王子的话题,他已重复说过好些遍。
片刻后,张公子和阴灵途兜风去了,曹怿叫牵马站立的她:“坐嘛!你不累,我看得累。”瞧他躺得蛮舒服,她盘腿坐到他身旁。他东拉西扯地问:“你觉得我哥和索小姐般配不?”
“嗯,应该吧。”她想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在索小姐心目中,我哥是沙州唯一配得上她的男人。”他侃侃而谈:“父亲必然安排哥哥娶对家族有利的女人,至少得是索小姐这样的,毕竟她的祖母出自我们家。”
她提不起兴趣,早就感受到世家婚配的势利,曹恂将来也要置身其中,唉……
他接着道:“说来索夫人是索小姐的姑姑,也希望你哥哥们娶到她,所以你大哥缠得她紧。谁能娶到索小姐,谁就能当上你家的家长。”他越说越有乐趣:“恐怕到时候有一场混战。”
到时候,说不定自己已经离开沙州了,她默默想,望着平坦地戈壁,远处曹恂索静君骑马的身影飞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