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伊诺来说,漫长的生命可以消磨掉许多东西,比如过去的家族,亲朋好友,甚至是曾经的自己。但同时,在这漫长的生命中,他也越发珍惜那些会在自己这不知终点的生命中留下狠狠一笔浓墨的存在。
“果然不行了啊。”
黑色的幼猫睁着金黄色的瞳孔,前爪有些颤抖的支撑起脑袋,亲昵的蹭了蹭眼前还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手心。半蹲半坐在地板上的伊诺顺势揉了揉它那柔软的耳朵,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另外一只瘦长的手穿过幼猫的腹下,小心翼翼的把它抱在了自己盘起的双腿上。
他看着黑色幼猫那孱弱的身躯,从得到这个孩子那一刻起,这个孩子就没有任何变化了:“已经多少年了呢……”想着,不自觉的呢喃出了声音。
“二百年了,主君。”
“宗三。”伊诺回头看去,本来还抚着幼猫黑背的手抬起,仿佛在招呼另外一只小猫一样,“到我这里来,宗三。”
宗三笑了笑,走到伊诺身侧,跪坐下来,微微低头,额头轻轻磕在了伊诺的肩膀上,粉色的长发从宗三耳旁滑落,被伊诺用手指一缕一缕挑开,重新放置到耳后。当所有的头发都被伊诺整理好,宗三才抬头:“您还真是喜爱我这个笼中鸟呢,是想要把我关在您身侧一辈子服侍您吗。”
“当然了。宗三左文字现在可是我的刀,这是这里的大家都有的共识啊,而且……除了我的身边,难道宗三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听到伊诺的回答,宗三左文字勾起了嘴角,再次把头靠在了伊诺的肩膀上,良久后,宗三那细腻又空灵的声音才响起:“没有哦,除了主君您的身侧之外,我哪里都不想去,也不会去的。”
这是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伊诺继续揉搓这宗三的发丝,目光却重新回到了幼猫身上。
偶尔起伏的小小身躯,还有带着粗气的呼吸,他知道这条由他用治愈术和魔药维持了二百多年的生命已经到了极限,哪怕是他,也已经没有一丝一毫让小家伙再起死回生的可能。但伊诺并未放弃,他在记忆里不断寻找着可能会有一点希望的东西或者法术,抚摸幼猫背部的手下意识停下来,惹来腿上的幼猫孱弱不满的呼叫。
“……真是的,在生命的最后,你只有这样一点愿望吗?”
重新得到了抚摸的幼猫满足的伸展了四肢,但只是这个动作,就耗费了它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力气。
生命离开的速度很快,只是片刻,伊诺就再也感受不到腿上幼猫呼吸传递的震动了。
但他的手并未停下来,和蔼又大方的满足着小家伙最后那蜜糖一样甜美,带着撒娇意愿的呜鸣。
——就好像这个孩子还活着一样。
半响后,他低声道:“宗三,去通知本丸内的其他刀剑和妖怪们在回来吧,明天傍晚,要举办葬礼了。”
宗三稍稍低头:“是,主君。”
宗三左文字离去后,伊诺抬头,单手轻轻在空气中划过——这一刹那,本丸内的白日被完全剥夺,太阳失去落日的机会,晚霞不再为其陪衬,狼狈不堪的没了身影。黑夜在一瞬间占据了所有,月亮和星辰连忙高挂天空微微闪烁。
“时之政府还真是做了个有趣的东西呢。”
伊诺低头,把幼猫捧在自己怀中:“好好睡吧,我将在黑夜中陪着你,直到你的灵魂远去。”
“呀!”
“为什么天突然黑掉了?”
“好、好可怕啊……”
几乎在耀眼的白天消失的那一瞬间,在本丸的刀剑都探出头去,发现不过是本丸的主人更换了一个夜晚景趣后,便相继冷静了下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打刀压切长谷部率先来到走廊上,他打开了走廊上的电灯,恰好和穿过走廊的宗三左文字相遇。
“宗三左文字,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主会突然更换夜晚景趣?”
“主君有命,明日傍晚要举行葬礼,本丸内所有妖怪和刀剑都要参加。”宗三带着一贯特有的矜持和优雅说道,哪怕是在传达这个本丸内权利和职位最高的大将下达的命令时,也不见半分焦急。
压切长谷部:“在外面的?”
“全部。”
压切长谷部转身:“既是主命,便不能有任何差池。妖怪和在外面的刀剑就由我来通知。”
“劳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