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着微服出巡,却是有内番蒙古的亲王按例入京觐见,还带着世子一同来京,言谈间似乎又为年龄正好的世子求娶公主以表忠心的意思。满蒙和亲原是惯例,便是雍正那样女儿缘薄的都收养了兄弟的女儿,作为公主远嫁和亲,乾隆自然也得遵循惯例,前两年准葛尔未定,乾隆也没有心思接受蒙古的求亲,如今蒙古提出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只是如今正当嫁龄还没定下来的格格,却只有兰馨、和嘉了,赐了婚大概亲王世子便是要大婚了才回蒙古,时间稍赶一些,如今十四岁的晴儿年纪小了一点倒还不必担忧这样的事情。
这个消息传出去,纯妃与娴妃宫里都闹开了。和嘉是正正经经的帝女,但永璋刚遭乾隆厌弃纯妃又失了宠;兰馨不是帝王亲女,焉知皇上不会因为偏心亲生骨血把兰馨许出去呢?紫薇想着兰馨是异姓王之女,更是为国捐躯的功臣唯一的后人,她只是乾隆的养女而非爱新觉罗氏的血脉,除非兰馨请缨,乾隆大抵是不会让养女去和亲的。
兰馨、和嘉、晴儿、紫薇四个人一如往日围坐在石桌边,几个人却有些寂寂无声。无论是谁,半年内都要有一个姐妹远嫁蒙古了,即使是这次侥幸这次不必和亲的晴儿也不得不忧虑自己的未来,气氛便有些压抑。紫薇的亲事早早就被乾隆定了下来,宫中贵人与富察家之间早达成了默契,只待正式下旨赐婚。不必去和亲塞外,原就是紫薇的福运与乾隆的偏心,她此刻也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再说些什么,只能默默作陪。
兰馨突然笑容灿烂,洒脱又明亮仿佛是拨开浮云的明媚日光,快到十七岁的大姑娘褪去了幼时的娇憨稚气,一身的骄傲倒是随了养母娴妃。仿佛就在这几日之间,兰馨身上更多了几分明烈与艳丽,灼灼其华,但或许她一直都有着这样的骄傲与明艳,只是在深宫里刻意收敛起来了,兰馨大大方方道“我已经向皇阿玛请旨,再过两个月便是要嫁给蒙古亲王的世子了。婚期定的急了一些,婚后在京城停留一个月我便要去蒙古了,你们不趁着现在与我多说几句话,以后天高路远的可就不方便了。”三个女孩都愣住了,已经做好和亲准备的和嘉尤其讶异。
兰馨却没有看她们,自顾自道“我幼时随父母在草原上驻扎过两年,虽不比京城繁华,但蓝天白云之下可以在一望无际奔马,自由驰骋。我去下嫁蒙古,便再不必忧虑嫁给京里那些绣花枕头一草包的八旗子弟,不必被那些妄求攀龙附凤想借此抬高身份的家伙恶心。我是公主,建公主府衣食住行上也不至于受委屈,外嫁蒙古的公主只要自己有本事能成为蒙古真正的女主人,便是能握着蒙古一半的权利。你们只看当年的固伦公主与如今的和婉姐姐,哪个不是掌了大权,稳固了地位。在京里后宫不能干政,但外嫁的公主可以干蒙古的政啊,与其一辈子命运都寄托在他人手上,不如多个可能,去放手搏一把,有大清做我的靠山,额附也再不能有除我之外的女人,我赌赢了便是与王爷共同执政的女主人,输了也不过是像嫁在京里一样,安心的后院生儿育女管理后宅罢了。我既是不甘心如此籍籍一生,便一定要给自己争一个海阔天空!”三个女孩都有些犯傻了,宫里长大的公主都知道远嫁和亲苦累,不说离父母亲人万里的寂寥思乡情,便是不同的水土气候也要让这些娇养长大的贵女闻之生畏,而兰馨的话,却是给她们展现了另一种可能。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和永璇聊起此事时,紫薇又知道了兰馨自请和亲的另一个理由。兰馨已经十七了,当年乾隆有意把她许给富察皓祯,后来富察皓祯闹出包养外室的事情乾隆不打算指婚,但为了减少流言蜚语兰馨的亲事到底被耽搁了一段时间,后来乾隆忙着平定准葛尔的丰功伟绩,哪里顾得上儿女之事。如今不单是硕王福晋成功搞死了儿子的小妾,那个出身扬州瘦马的“白银霜”,厚着脸皮继续想求娶还未许亲的兰馨格格,甚至还觉得兰馨是因为心系皓祯才不肯嫁予旁人,还有新上任的令妃娘娘在乾隆旁边打边鼓,夸自己的如今已经荣升一等侍卫的外甥福尔康如何如何的文武双全、年少有为。气得听到消息的娴妃不是兰馨晴儿死命拦着,差点去跟令妃好好讲讲包衣的地位,别以为站在了妃位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无论凭着外戚身份荣升一等侍卫的福尔康是不是真的文武双全,八旗贵族出身的出挑子弟也不是一个两个,兰馨还用不着委屈到嫁给一个包衣奴才!兰馨被娴妃视为掌上明珠也是有几分心高气傲的,当年被富察皓祯的所作所为也是恶心了个透顶,所以索性外嫁,蒙古天高地遥少多少麻烦事儿,也少些规矩的束缚,虽兰馨舍不得娴妃,但她远嫁,乾隆倒是对娴妃多了几分愧疚,便是贵妃位满也是打算让娴妃享着贵妃的份例了。娴妃出身好,如今膝下养着十二阿哥与晴儿,兰馨远嫁蒙古不仅是和硕公主更是为来的蒙古王妃,又有着协理六宫的权利,再当上这个有实无名的贵妃,在后宫里地位便是彻底稳固了。兰馨一片为娴妃考虑之心,母女也是偷偷哭了好几日。
后来娴妃见到了一表人才英俊坚毅的未来额附,打探到额附在太后宫里见过一面兰馨后也十分满意,对这样明媚骄傲又英气勃勃的公主很是喜欢。草原上的雄鹰,喜欢的不是弱不禁风的菟丝花,也不是琴棋书画诗酒茶的才女,就是喜欢生气勃勃又张扬的女孩,许是心理作用,在他看到兰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个公主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生活的向往。
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乾隆不仅早早给了娴妃贵妃的待遇,为兰馨抬高身份,更为了补偿这个自请远嫁的养女,令人将嫁妆准备的极其厚实,虽不好越过当年的和婉公主寒了弘昼与宗亲的心,但也是实打实的丰厚,何况还有娴妃与太后塞给兰馨的私房。虽日子选的急,但三书六礼一样不差,择吉日,和硕和庄公主兰馨下嫁内旗蒙古亲王世子,三日回门,兰馨脸上的笑意与新婚的娇羞让娴妃放下了心。
兰馨随蒙古亲王世子一同离开不久,乾隆也带着俪贵妃夏雨荷、永琪、永璇、永璟一同踏上了南巡的道路,永琮监国永横辅助,让人看不懂乾隆的心思,十三阿哥永珏是养在了太后身边。皇上带着俪贵妃倒是也不算什么,康熙爷南巡不是也带着宜妃娘娘么;带着五格格虽有不妥,但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这是为了五格格与未来额附福康安培养感情,这门亲事早就是铁板钉钉只差挑到明面上了,也没人会因为这个多嘴什么,更何况皇上还为了显得五格格南巡顺理成章,因而带上了晴格格;至于九阿哥永璟素来得宠,但他性子跳脱乾隆明显没有让这个儿子承大位的意思,但大阿哥、五阿哥与七八两位阿哥,两个阿哥协理朝政,两个阿哥跟随皇上身边,皇上这倒是算看重谁呢?
紫薇可没心思想那么多,这一世出生在皇宫大内,连出宫都是罕事,更何况这次还能回到大明湖畔。当年大明湖畔在思念中憔悴枯萎,抱着怀念与遗憾离开的雨后荷花,移居紫禁城后,虽也历经风吹日晒、凄风苦雨,但也平安生长,更结下圆滚滚的莲子。看着坐在马车一侧带着温柔笑意的母亲眼里星星点点的期盼之情,紫薇也感到了雀跃,济南是她前世生活了十几载的故乡,有三秋桂子,十里荷塘,汇波晚照之旖旎景色、明湖泛舟的生趣勃勃。
紫薇和乾隆、夏雨荷、永璟坐在一辆马车上,要求骑马被无情驳回的永璟坐在角落里委屈巴巴的看着夏雨荷。乾隆一贯是喜欢历练儿子的,自然不会拦着永璟骑马,但此时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坐在一边。气质温润静美的夏雨荷却是不动如山、说一不二的气场,对一脸委屈的永璟视若无睹,煮水泡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乾隆靠在马车是软垫上目不转睛的欣赏着夏雨荷轻灵的动作,接过茶后品一口,缓缓叹道“一器成名只为茗,悦来客满是茶香。雨荷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紫薇也觉得有点牙疼,对视上永璟无辜又可怜的表情,倍觉同情,但是比起自己一个人夹在马车里发光发亮,她觉得还是拉着小九比较好。小九耷拉着脑袋,想起哥哥与福康安戏谑的眼神便一肚子闷气,只能在心里哀嚎,额娘什么时候才能认清现实,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啊,阿玛也真是的,额娘一坚持他就不替自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