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情切情深情可轻,佛笃佛诞佛成佛(1 / 1)

十三阿哥的满月之时启祥宫才解禁允人进出,皇后却是一直“缠绵病榻”,连小十三的满月宴也没有出席,乾隆赐了慧贵妃与娴妃协理六宫之权,明面的理由是帮扶皇后,事实上却是制衡。二人初挑大梁,自然珍之重之,娴妃自知小十二是无可争的,慧贵妃也要为和媛打算,与皇后的嫌隙是自潜邸里早早种下的,自然要早做打算。又有太后授意好好热闹热闹,借着这个佛诞日诞生的小孙子的好日子肃清宫里乱七八糟的晦气,所以小十三的满月宴办得温馨热闹。显得略有憔悴的俪贵妃抱着十三阿哥站在乾隆旁边,永璟牵着夏雨荷的衣脚亦步亦趋,笑容依旧没心没肺眼神里却多了一分坚毅。十三阿哥被乾隆起名为永珏,取双玉之意,夏雨荷温柔注视着乾隆,美目里却还是有淡淡的悲哀,当初这个孩子怀得艰难,她与乾隆戏言这一胎无论儿女都是金贵的玉娃娃,小名里不如带个“玉”字,可惜……宫中这一年事情出得太多了,无论是谁尤其是太后格外盼着宫里出点喜事扫扫晦气,小十三与她的小玉儿本如他们的哥哥姐姐一样是极吉利的龙凤双生,只是她的小玉儿出生便没了气息,龙生凤死她不介意自己受所谓不吉利名头的影响,却也不忍心小十三也背着个克死同胞妹妹的名头,夏雨荷看着乾隆坚定的眼神,心里微微有了着落。小玉儿出生便没了气息,本就不得入玉蝶不入排序也不得葬入皇陵,她与乾隆秘密出宫将小玉儿葬在了山水交汇之地,背靠青山绿水对望皇陵,立碑爱女艾玉之墓,父艾历母艾夏氏留。小玉儿葬在宫外,却是成全了她与乾隆最初期待的寄托。小十三名字里带着双玉,便是永远带着两个玉娃娃的寄托,带着小玉儿的那份幸福一同活下去。

今天是永珏的满月宴,夏雨荷努力压下心里泛起的阵阵悲痛,零息香严重损伤了她身子的元气,她的身体根本负担不起孕育两个孩子,就算没有皇后最后的威胁惊扰生产,她也保不住她的小玉儿。零息香,皇后,不怨是假的,可便是心存怨恨又能如何呢?从入宫以来她就不断告诉自己不争不抢、不怨不妒,不使乾隆为难不添麻烦“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璇夕姑姑想着“不争即是争”,也不再劝她,只努力教养永璟点拨紫薇多几个心眼。因此夏雨荷一直这深宫中最特别的存在,低调安静、深居简出如背景墙,出了启祥宫除了去长春宫例行的请安就是在慈宁宫侍奉太后,若没有乾隆的优渥宠爱与一个又一个出生的皇子简直会让人忽视与遗忘。外戚势弱,手段全无,养出的九阿哥娇纵又无心机,有这样的母妃,简直就是皇子的拖累。因此很少有人把主意打在夏雨荷身上,不留着她在将来夺储时拖累所出的阿哥,何苦去招惹白惹了与她同族的太后呢?夏雨荷不善争也不愿争,也乐意别人这么想,用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保得启祥宫远离争端宫斗、上下平安。可惜,没有遗忘她的人偏偏是有能力置她于死地的皇后。想起那个看起来和善端庄的女子,她能感觉到皇后对她从欣赏到忌惮,却在这次生产才发现皇后竟起了杀心,发现原来有人能在伸手把你推向悬崖的时候依旧笑意和善亲热,只觉得毛骨悚然,连看着其他巧笑盼兮、表现得亲厚异常的嫔妃心里也多了一丝恐慌。更重要的是,皇后总是要“病愈”的,那时她又该如何面对,她只怕自己消匿不了为小玉儿报仇起的杀心,也害怕皇后亲和雍容却对她如噩梦一般的笑意。永璇避人耳目的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泯灭本心,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能去做,他会为额娘和弟弟妹妹撑起一片天。夏雨荷蓦然发现仿佛昨天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已经成长为沉稳清朗的小小少年,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合纵联盟,学会了为他们母子谋划前程,远比她更适合在这深宫生存,温润如玉的小小少年有着笔直挺立的脊梁,也有着深不可测的城府心计,让她感到骄傲,又感到心疼。

太后想着宫里多出一些热闹的喜事,索性把紫薇的册封仪提前。紫薇改回了夏雨荷名下,但因为太后的教养与乾隆的偏爱依旧是固伦公主,连“宸”字的册封也未取消,没有人敢去触太后的霉头说什么不合规矩,反正公主又不是皇子,连皇后都没说什么,他们何必操这个闲心。当然,紫薇算是恩封,好在庶女获封固伦公主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康熙朝的固伦荣宪公主便是因为康熙的特别宠爱而封,比起和敬这个元后嫡长女的名正言顺,紫薇还是逊了一重。不过总而言之紫薇顺顺当当的完成了册封礼,有了自己的食邑,成为了名正言顺有封号的固伦公主,位比亲王,便是宫中没有爵位的光头阿哥也是要向她行礼的。只是紫薇可不敢接受,她亲哥永璇也还没爵位呢,因此与阿哥格格们只行兄弟姐妹的家礼。

小十三的身子骨与她的哥哥姐姐比,委实算不得太好,每个月都要病一次又极爱哭,皇后“病愈”之后索性免了俪贵妃的晨昏定省,夏雨荷除了去慈宁宫请安以外更加的足不出户,安心在启祥宫照顾小十三和小九。再过了一年,小九永璟也到了去上书房的年纪,不得不搬出启祥宫住进了阿哥所永璇的隔壁,好在这一年璇夕姑姑与永璇的刻意教导,小九已经有了往“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发展的趋势,又有永璇在一旁的照顾,这个乾隆、太后都宽纵至极的小霸王在上书房与阿哥所也混的如鱼得水,成为了继先帝的五阿哥弘昼之后的又一个上书房一霸。外人看永琮永璇依旧是亲密无间、同进同出的好兄弟,内里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平日里二人依旧如初,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每每小十三生病永琮便有些心虚气短、着意伏小作低一些,永璇一贯内敛倒是看不出什么,依旧是事事以兄长为先的好弟弟。

太后年纪大了越加笃信佛法,心心念念着要去五台山为大清祈福,去岁宫里添的三个小阿哥身子都不算好,太后心里也记挂着去求个开过光的平安符,去五台山一为祈福保佑乾隆子嗣兴旺平安,二求大清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乾隆却是不希望额娘这么大的年纪舟车劳顿的去五台山。太后本也没硬拗着要去,直到有一日梦到了先帝,第二日抱着来请安的永璟大哭一场,便是铁了心要去五台山为大清祈福了。乾隆实在劝不动,只得由着额娘,紫薇自然是要陪着太后一同去的,生了五阿哥却失宠已久的瑜嫔也同行随侍太后,随行名单里却还有两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还没出孝期的晴儿随太后去礼佛倒也不算太奇怪,而一直圣宠不衰的俪贵妃却是也要带着十三阿哥一起去的。俪贵妃入宫快到十年虽在高位嫔妃里还算是年轻的,但陪太后礼佛不知道要几年呢,怕是回宫之时也就要年近三十了,到时候后宫又进了年轻鲜艳的嫔妃,皇上又能念着她几分旧情呢,怕是再不复如今的盛宠了。却不知这次陪伴太后出宫礼佛却是夏雨荷与乾隆软磨硬泡求来的,一为躲避宫中纷争静心宁神,二为夭折的小女儿艾玉念经祈福,三来也盼着七灾八难的小十三永珏平安健壮,为膝下四个儿女与乾隆祈福保佑。

乾隆本是坚决不允的,在启祥宫里他才是放松下来的,他在启祥宫是丈夫、是父亲、是朋友知己,却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雨荷一贯的无欲无求,除了一家人的平安什么也不在意,启祥宫里侍候的又全是他的心腹,他不必想前朝后宫的联系,不必担心有什么言行被传出去,不必时刻保持帝王的威严与明智。“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启祥宫的大门一闭,他便能与心爱之人过着凡俗的生活,斗棋煮茶,看雨荷教女儿刺绣诗词,自己抱着大哭的永珏手足无措怎么也哄不好时,小八会接过小儿子轻轻拍着,小九会在自己抱着他回顾大清建国时波澜壮阔的故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时闪着崇拜目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启祥宫,也是他给自己创造的安宁港湾,但现在港湾的另一个主人要离开,紫薇、小十三也要同行,剩下他们爷仨大眼瞪小眼,况且雨荷不在宫里,小八小九也不会去启祥宫请安了,那留下他一个人怎么办?只是后宫争斗终于还是波及到启祥宫,让他们失去了初生的女儿,他也能感觉到雨荷内心的不安与挣扎,雨荷说她有点累了,想短暂的过一段与世无争的日子。他没有护住心爱的人与女儿也不能惩治皇后,但雨荷从未不忿的怪他,永远如一汪温柔的大海宁静而包容,所以他也愿意放手愿意等待,在她要带走的妆台里留下亲笔书写的字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既有当日比翼连枝的愿望,便盼着白头偕老的始终。

乾隆十九年,母后皇太后去五台山为大清祈福,俪贵妃、固伦和玥公主、十三阿哥、瑜嫔、瑜亲王之女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