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
今天,你走的第十五天。
到现在为止,我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记得火鸟么?
他死时你告诉我,我们能做的就是闭眼,躺下,睡觉,再睁眼,穿上战斗服,擦净刀,继续。
我想,现在的我,可以安静接受了。
你是对的。
我没有归期,这,就是离别的意义了。
——隋刃日记《梵婀玲》
隋刃隐在黑暗里,看着老汉走远。
沉默了一下,眼前划过阿卫低着头时赤红的眼睛。
微微眯起眼睛,不对。
透过门缝,果然看到男子迟疑了一下,正拿起手心的什么放进嘴里,正要拿桌旁的水杯。
隋刃瞳孔微微收缩,猛地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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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看到一个男子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现,顷刻便立在自己床前,阿卫被吓到,一时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阿卫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抖着身子向后移动几分,看着面前全身湿透、连头发都在渗水的男子,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因为嘴中含着药,口齿有些不清。
隋刃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沉默了几秒,才淡淡道:“我是谁不重要。”
嘴里的药慢慢融化,苦涩,冰冷。
阿卫忽然想起了自己要做什么,大声喝:“不管你是谁,快离开我的房间!”
说完伸手就去拿身旁桌柜上的水杯。
“你真的要喝么?”隋刃淡淡看着他,“一杯下去,天人永隔。”
阿卫拿杯子的手猛地颤了颤,转头看向他。
面前落汤鸡般的男子很年轻的样子,穿着医院的白色病服,头发还向下滴滴答答渗着水,纯黑的眼睛深的望不到底,神情很淡,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站着。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一杯下去,天人永隔。
阿卫收回视线,抖着嘴唇,低头望着手中的杯子,没有说话。
“…可。我活着,除了拖累他,已经没有意义了。没有了。”阿卫眼睛空空地看着手中的水杯。
“你活着,就是意义。”隋刃侧头想了想,“我看着你父亲离开,笑着,脚步,很坚定。”
抬头望着阿卫,眼神依旧没有变化,却莫名散着暖意。
他没有放弃你。
你,不应该放弃他。
阿卫嘴里更加苦涩,怔怔望着手中杯子。
父亲,笑着离开呢。
我,死了,他还会不会再笑?
迷茫中看向面前的男子,只见他后退了一步,淡淡道:“决定权在你。”
他的目光很淡,却不知为何可以让人慢慢安静下来。
阿卫收回目光,望着杯中的水。
手,不再颤抖。
…父亲,在笑呢。
一行温泪,忽然渗出眼睛。
他没有放弃你。
你,不应该放弃他。
阿卫怔怔出了会儿神,抬头望着面前的人笑了笑,“好,我活。”
把药吐回枕头下的纸里,喝了两口水,终于还是把杯子放下。
隋刃垂下视线,转身向门口走去,忽然停下身子,淡淡道:“下周会有一笔钱寄过来。你收下。”
阿卫惊讶的看向隋刃,沉默了一下,忽然握紧双拳,“我不用你可怜!”
隋刃转过身,淡淡道:“我说过…不要你还么?”
男子怔怔:“…我爸不会同意的。”
“不想让你父亲还,就编个理由。”隋刃冷声道:“病好了,自己还我。”
阿卫怔怔,不敢相信从天上掉馅饼的事是真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做手术成功的情况下也只有半年的时间活。
“你…你是好人…”阿卫怔怔。
“我不是好人。从来不是。”隋刃忽然冷声打断,好像很厌恶这称呼被附加在自己身上,转回身,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我等你,起来还我。”
没有再停留,很快离开了房间。
好人?
隋刃勾了勾嘴角,怕是玷污了这词。
隋刃走得很快,片刻便下了楼,回到自己房间。
打开灯,脱掉病服,白色上衣被雨水湿透,右臂衣袖里是纱布渗出的道道血迹。
被水湿透,印出点点梅红。
隋刃微微皱眉,自己已没有衣服可换。
原来身上穿的那件曲华发的铁部黑衣在那次丛林刺杀中已碎成几片,自己伤重昏迷后来到医院,想来早已被人丢掉了。
醒来后身上穿的便是这白色病服。
想了想,自己只剩下从堕天穿过来的黑色战斗服和另一件铁部黑衣。
可惜这两件都在家,而且很脏,都没来及洗。
现在在这里,除了这个,怕是没衣服可穿了。
隋刃勾了勾嘴角,还是把湿透的衣裤也脱掉,开了凉水一并清洗了。
出院时,自己怕是要穿着这一套白衣离开了。
只是,医院会愿意自己穿着病服走么?
身上剩下的七十块钱,可以把它买下来么?
冰凉的水浸湿白色的衣服,隋刃微微出神,他不明白现在如此落魄、甚至已没有一件自己的衣服可穿的人,为什么心里会忽然想要帮助那对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