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辞旧迎新(1 / 2)

二月底,山寺的桃菲染了漫山遍野的粉,青鸟衔了新帝登基的消息引来的不是普天同庆,可惜,毫无意外,所有非议全部被镇压。

丰衍新帝,温殊。

镇南王府,一片白。本来新帝登基便有颇多忌讳,但新帝念在镇南王劳苦功高为丰衍立下汗马功劳的“丰功伟绩”上,倒是格外开恩办上一场隆重的丧礼,和故去的老丰衍女皇一道,欢度一个旧王朝的远去。

七日伏殡,在摘掉孝字,器宇轩昂的新帝穿上男制帝服坐上凰椅的那一刻,标志着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

王陵。

木世女跪倒在自己母亲华美的棺椁前,她呆呆的,这里面有一条她亲手了结的性命。

“她居然跟我说,她从不信双生子的诅咒。”一种哀莫大过心死的声音,那后来这几年,她争她抢的意义在哪?她杀了木瑰雅,顶替的她的身份成为丰衍尊贵的镇南王世女,利用浮世,利用岑岚,和温殊合谋,弄死了自己的亲娘,让整个镇南王府分崩离析……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图什么?

“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双生子的诅咒,只是权力者为了稳定防止骚乱发生而编制的谎言,流传到民间,再流传至今了而已。”岑岚站在她身后,面有悲戚,不知道他在哀伤什么。

“我的长姐,她是个怎样的人?我似乎从未跟她接触过,距离太远了,就算是……猎鹰的眼睛,也看不太清。”世女靠在棺椁上,仰起头微微笑着,这笑容不属于木瑰离,也不属于木瑰雅,她笑,笑得狼狈、颓废,失格……

“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就算褪去很多光环,也值得追随。”

“很高的评价啊。”世女低头,“我又开始羡慕了,很久以前,我还不知道羡慕是什么,如今,我想报复的看起来差不多了,我的愿望,只剩下和你一起度过余生,你现在也算陪着我了,我貌似,挺圆满的。”世女理了理衣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气些,“你呢,马上就要完成这些年的夙愿了,心情怎么样?”

岑岚静默,他已经无法揣测她是什么心态下问出这个问题,她是确定了他就是个冷心冷血的人平静的问还是说,在她的意识里他还是曾经那个无助的小孩?或嘲讽,或插刀,或伤口撒盐,又或者像当初那个潮湿阴暗的夜晚,她——给他了一柄剑,那剑刃很亮,亮的足够叫人看清前方的路……

“会很好。”

岑岚平静的给出自己的答案,世女眉目一滞,旋即,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说地也是,没有我们,你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了,活得痛快是应该的,你的所有苦难都源自我们,大仇得报宝本来就让人很高兴,是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瞳仁在地宫橘色的光晕里显得尤其温暖,她从岑岚腰间抽出那把古朴的长剑,这是当初她送给他的那,“这剑是我铸的,上面有我刻的太初两个字,可惜现在的我配不上它了,不然,我会问你要回它,作为我唯一的殉葬品。”

岑岚平静的看着她,只是眸里的高光,在颤巍巍的抖动,抖动的幅度太小,太难以捕捉 。

“回头,你找个地方把它扔了吧,两清两清,自然是要清干净一些。但你要记住,你得自己找件新的趁手的兵器,来保护你,美貌不是罪,它,是灾难。”世女转身,抚摸着显赫一世的王的最后的归宿。

岑岚想叫她闭嘴,可是他做不到。曾经他看见过许多的话本,每次坏人抓住主角后不立马杀了而是等着对方啰里啰嗦的说一大堆,结局可想而知,所以他断不会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可是,事实上,他做不到不是么?她必死,且不管她说什么,他还都必须听着。因为这是生命弥留之际,这个女人爱他,也恨他,这种恨莫名其妙,但却真实存在。就像她恨镇南王,恨木瑰雅,恨双生子的诅咒,恨不公,恨得……都是求而不得,又或者,恨的是,让她求了,却不让她得。

“我总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很好。”言外之意,并不需要你多操心了。

瑰离笑,“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最后一个问题。”

又是这个问题。岑岚默,良久,他给了很客观的答案,“身处高位的人从来都很诱人,即使无名无分也心甘情愿的叫人前仆后继,不是简单的因为权势和富足,那种令人心折的气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模仿的。”你木瑰离学不来的,学不来木瑰雅。

瑰离苍然笑。

“可是,带我脱离厄难的是你,只能是木瑰离,虽然这厄难也是你亲手带给我的,但没关系的啊,我一直在等你带我走……与你恨所有人相反,我并不恨你们,我甚至并不想复仇,复仇对我来说,只是应该做而已,若你当初带我走,我想我应该做的事便是相妻育子了。”

“呜……”终是,压抑的哭声,隐忍但崩溃的哭声。

岑岚看着她哭得缩成一团,各种复杂的心绪豁然散开,往事随风,此间种种,都与他无关了。他突然想起了浮世的名字,真是好名字,这些俗气至顶的爱恨情仇就像猫儿玩过的线团,越拆越烦,扔了重新买一个,不就没这些困扰了么?

突然,他的手腕被狠狠拽住,巨大的力气叫他脑子一空——

“你不凉薄,我却还是怕你忘了我……除了你,再没人……知道我是谁……”

长剑还是当初的长剑,它甚至比以往还锋利,血腥味一如当初,粘稠的蔓延在鼻腔。

“我想让这个世界知道我来过,怎么就,那么,难……”

三日后。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背着一架尸骨来到王陵。躲在黑暗深处的青衫目睹了这个怪人的所有行径——让裸露在外的尸骨“入土为安”以及发呆许久然后消失不见。

他看不清这个人的形容,却看明白了这是个——“死人”,又或者……被死气包裹的人。

北原,一块失落之地,白的刺眼,漫天冰雪并没有因为南方的艳阳染上暖色。

衣衫褴露的人是这纯白世界里的唯一污点,她邋遢得如此碍眼。